“哟，是个动爻！”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他猛地转头去看，只见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清丽女子正站在一旁看卦。
这来的正是何悠悠。
何悠悠看着那卦象，继续说道：“有动爻，就有变卦。程公子快起第六爻，看这变卦究竟是什么？”
程廷睿未开口询问女子身份，见她也懂金钱起卦之法，只当是个对卦象感兴趣的路人，便不多问。
他伸手拾起铜钱，捂在手里摇了几下，又重新掷下。
这次，卦象是一枚铜钱字面朝上，两枚铜钱背面朝上。
见了这卦，程廷睿未做声，何悠悠却先开口。
“上爻，少阴。”
六爻尽出，兑上坎下。
执笔小厮将六爻全部画齐，放置在男子面前的桌面上。
商人多迷信风水占卜，何悠悠混迹商场多年，和他们打交道久了，她自己对一些简单初级的占卜方法也有所了解。
比如这金钱起卦之法，就属于最简单实用的占卜方法。
六爻卦象，对应周易六十四卦，经过解卦，便能用来预知祸福吉凶。
何悠悠解卦道：“公子这一卦，本卦兑上坎下，是个困卦。兑为阴为泽喻悦；坎为阳为水喻险。水在泽下，泽水困，陷入困境。不过既然第五爻是动爻，便有变卦，程公子快看看变卦是什么。”
程廷睿拿起笔，在纸上将变卦画了出来。
第五爻老阳，阳极变阴，上卦的兑卦就变成了震卦。
何悠悠继续解道：“这变卦震上坎下，是个解卦。异卦相叠，震为雷、为动；坎为水、为险。险在内，动在外。得此卦者，能解脱先前之困。”
程廷睿看着纸上那两卦，心里亦是若有所思。
本卦泽水困，变卦雷水解，有困境得脱之意。
只是那脱困的契机，在哪里？
正思量间，突然身边人影一闪，何悠悠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这才诧异地打量面前女子。
“敢问这位姑娘……”
“夫家姓韩，小女子叫何悠悠。”何悠悠笑道。
“韩夫人找程某，有事？”
何悠悠点点头：“有事，今天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如此直接的回答，让程廷睿更讶异不已。
他举手行了一个文士之礼：“敢问夫人，找在下有何贵干？”
石桌石凳坐着有些凉，何悠悠身上很快就感受到了寒意。
于是她又从袖中拿出自己的保温杯，捧在手里喝着，驱寒。
一口热咖啡下肚，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
她盖上保温杯的盖子：“我给程二公子送好处来了。”
跟人谈生意，最首要的是先把对方的胃口吊起来。
但凡听到好处二字，普通人也会勾起好奇心，听一听她到底要讲什么。
程廷睿是商人，利益心只会更重。
不过在她说完之后，程廷睿却并没有急切地追问。
他垂眸，凝神又在纸上的两个卦象上看了一会儿，才重又抬头看向何悠悠。
平静的眼波里，隐隐泛着微不可察的光。
“韩夫人请讲。”
他这反应倒是出乎何悠悠意料之外。
不过正好也印证了程家的实力，寻常好处，他看不太上。
何悠悠见他这样，便没有直说自己的来意，而是换了个话题。
“大过年的，程公子就打算住在寺院里？”
程廷睿目光闪了闪，向左右扫视了一圈：“我不幸染了风寒，不堪旅途劳顿，此时回京，怕是会让病情加重。此地清幽，又无俗务烦扰，正适合调养身体。”
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
丝毫看不出脸上有任何病气。
何悠悠心想，我正是拿着俗务来烦扰你的。
“程公子又信佛，又信占卜之术，信仰真多。信仰太多，说明烦恼很多。”
程廷睿轻勾起唇角，这笑显得他愈发俊雅无比。
“韩夫人也懂六爻，也拜神佛，难不成也是烦恼太多？”
何悠悠笑道：“我是生意人，自然懂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拜神佛就像谈生意，要货比三家。这家做不了，还有第二家，第二家做不了，还有第三家。最稳妥的生意，就是见庙就进，见神就拜，分散投资，总有一个能满足我的愿望。”
“夫人这番缘由，倒是极妙，廷睿也是如此。”程廷睿敛了敛神色，“还请夫人言明来意。”
见他直接问了，何悠悠也就不绕圈子。
“我听闻程家商队庞大，所需马匹甚多，我朋友有几个马场，想找程公子谈谈合作。”
程廷睿平静道：“韩夫人若是想卖马给程家，恕我不得不让你失望了。程家的商队已然有充足的马匹，无需买马。”
“程公子误会了，我并不是来卖马的。”
“哦？”
“我是来送马的。”
“何谓送马？”程廷睿当然不会认为何悠悠是要白送他马匹，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我愿将马匹免费提供给程家的商队使用，用完便直接归还，不需缴纳任何赁金。这样，程家就无需自己豢养大量马匹，将会节省不少开支。”
程家走南闯北的商队众多，需要的马匹也很多。
这些马匹，走商时需要喂养，不走商时也需要专人喂养。
其中耗费的草料、人力，还有染疫时的损耗，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程廷睿听了，眯了眯眼睛：“韩夫人此举，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何悠悠微笑道：“我只有一个条件，程家商队用完马匹之后，无需归还到冀州，只需交到我们指定的地点即可，比如京城的某处马场，我们自会安排人在那边交接。”
“韩夫人是想……借程家的势力，帮你运马？”
“也是借我们的马，帮程家运货，双方都有好处的事，哪有什么帮不帮的？”
程廷睿听了这个提议，心里很是震动。
眼前这个女子，识见甚高。
“不过，你这主意却行不通。”程廷睿沉吟道，“从冀州到京城，我可以使用你免费提供的马，但是从京城到冀州呢？我们使用的马匹又怎么安排？”
“这事好办。”何悠悠道，“从冀州到京城，可用双倍的马匹，运送双倍货物。而从京城到冀州，则只用一般数量的马匹。如此这般，就有一半的马能留在京城。”
饶是如此说，程廷睿依旧摇了摇头。
“程家不会用你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