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姜总在路边发传单？真的假的呀？不对，你说的是哪个姜总啊？”
    maeglin市场部主管程越只听林小雅说了个开头，就因为信息量太大，不顾最基本的交流礼貌，把她的话给打断了。
    “还‘哪个姜总’？有几个姜总，当然是姜鹤了！”
    林小雅从兜里掏出洁萍助浴的传单，啪的一声拍在了茶水间的不锈钢台面上，“什么真的假的呀，我亲眼看见的，传单还在姜总塞我手里的呢！”
    林小雅跟姜鹤是春节恢复联系的。
    是她厚着脸皮试探着给姜鹤发祝福信息，结果姜鹤居然秒回，还主动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哑着嗓子祝她“新年好”。
    林小雅惭愧得恨不得一头撞死，结果反被姜鹤安慰，“我要是你，当初肯定也会这么做。职场如战场，本来就应该这样，助人自然得排在自保后头，你别有压力，以后咱们常联系。”
    林小雅其实很后悔当初听了赵博的“忽悠”，赵博能力太差了，根本撑不起cbo的位置，又刚愎自用，一天到晚只顾着“媚上欺下”，走的是饮鸩止渴的路子。
    他为了让业绩看起来尽可能地漂亮，一天天的不是折扣就是促销，maeglin也成了各大网红明星直播间的常驻，而且完全不顾周播间的调性，只看销售，甚至还跟好几个涉嫌辱女的网红合作，直接被骂上了热搜。
    “这波流量咱们可是纯赚！”他曾经在周会上美滋滋地表示，林小雅到现在还记得公关经理无语的糟糕脸色，毕竟到时候罗林珊问责，铁定是他背锅。
    至于林小雅，她这个品牌总监，日子过得更加凄惨。
    平常除了背锅，还得担任那只被杀来儆猴的“鸡”，再加上手下好用的人也跑得差不多了，她实在是熬不住了。
    本想着趁“金三银四”找份差不多的，先跳出火坑，可一直都看不到靠谱的。
    姜鹤知道后，给她推荐了好几个，林小雅最后接了sum的offer，倒不是纯看待遇，只觉得sum在跟美意家居的公关拉锯战里反败为胜，定是有高手指点。
    她一直觉得姜鹤肯定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全新领域开天辟地、大展拳脚呢，要不然也没余力关心照拂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姜鹤居然沦落到当街发传单的悲惨境地！
    周六那天下午，她去外婆家，路过黎黄社区文化广场的时候，注意到那里正在开展一场主题为“助老暖心服务”的大型活动，乌泱泱的围了好些人，热闹得不得了。
    林小雅鬼使神差地过去凑热闹，结果一眼就看到姜鹤穿了件奇丑无比的黑t在那儿发传单。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林小雅特想双手捂脸，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而后撒丫子就跑。
    “……我看见你了，跑肯定是来不及了。”
    姜鹤彻底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笑着说了一句，林小雅的耳朵立马就红了，姜鹤只当没看见，把传单往她手里塞了一张，“你也看看，家里老人要是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
    “老年助浴？”
    程越拿着传单反复看了好几遍，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小雅，“……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帮那些瘫痪失能的老人洗澡！”
    林小雅边说边从制冰机里铲了一铲冰，粗鲁地倒进马克杯里，两块透明的冰块从杯沿掉出来，滚落在她脚边，林小雅也懒得管，直接把咖啡杯扔到咖啡机下头，她边往咖啡机里塞胶囊咖啡，边盯着程越手里的那张传单。
    “姜总现在这样，肯定是因为赵博，他一直都在到处抹黑姜总，什么锅都往她身上扣！”程越小声吐槽道。
    “不只是赵博。要我说，姜总现在这样，小虞总也有责任。”
    林小雅的嗓门儿可比程越了大不少，“我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男人的嘴根本就是骗人的鬼！之前表现得好像多看重姜总似的，一到关键时候，跑得比兔子还……”
    林小雅边说边端起咖啡，程越突然神色紧张地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咖啡从杯沿溢出，泼在了林小雅的虎口上，她刚要发作，就听到程越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虞总早”。
    对待下属一向态度温和的虞涊抢过传单，他只扫了一眼，就直冲冲地朝林小雅开口，“姜鹤她……她难道不是主动辞职的吗？”
    “主动辞职？”林小雅惊讶地看向虞涊，她突然意识到小虞总似乎真的对姜鹤替他背锅的事儿一无所知。
    “……你真什么都说了？”
    早早溜出茶水间的程越在看到虞涊脸色难看地冲向总裁办公室后，又蹑手蹑脚地溜了回去，林小雅正优哉游哉地靠在吧台上，慢吞吞地喝着咖啡。
    “当然了，我今天last day，现在的我无所畏惧！”
    林小雅一仰头把剩下大半杯冰美式灌嘴里，苦得她眉头恨不得打成死结。
    “说到底，姜总是给小虞总背的黑锅，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天天跟朵白莲花儿似的？不公平！”
    林小雅自觉为姜鹤出了一口恶气，刚要去洗手间再摸上一会儿鱼，却被程越给拽住了。
    “我听说，罗总当初之所以那么痛快地答应赵博，把姜总给开了，是因为小虞总对姜总……”
    程越俩手的食指轻轻碰了碰旋即分开，“这事儿真的假的呀？”
    “你想什么呢？”林小雅看了程越一眼，程越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这怎么可能呢？姜总那会儿可都快结……”
    “当然是真的了，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啊！”
    林小雅打量着目瞪口呆的程越，“你不会真没瞧出来吧？哎哟，难怪每次洞察分析，到你这儿都一塌糊涂呢！”
    “姜鹤，这有个客户……是个男的，我听声音还挺年轻，非得要跟你聊，我问他要干什么，他也不说。”
    张洁芳捂着话筒，把手机递给姜鹤，还不忘嘱咐她小心点儿。
    姜鹤冲张洁芳点了点头，才把手机放到耳边，“你好，我是洁芳助浴的姜鹤，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对面没有回应，姜鹤只能依稀听到一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喂？你好？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姜鹤当即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还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了一下信号状况。
    “……姜鹤，是我，虞涊。”
    就在姜鹤准备挂断这个疑似恶作剧的电话时，对面终于出声了。
    “我上个月刚从欧洲回来，今天碰巧跟小雅聊了一下，我……一直以为是你主动辞职，完全不知道你是……”
    虞涊实在是没脸把那句“替我背锅”说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情绪迅速平复下去，“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见面聊一下好吗？”
    “不用了吧虞总，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姜鹤相信虞涊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姜鹤，我们……我们还算朋友吗？”
    虞涊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紧张又忐忑地来回踱步，打这个电话的十分钟前，他刚刚闯进母亲的办公室，质疑她开除姜鹤的合理性。
    “事情发生了，必须有一个人要负责，不是你就是她。”
    罗林珊完全没有掩饰真相的意图，她看起来甚至像是一直都在等虞涊问她这个问题。
    她施施然地往椅背上一靠，把问题抛还给了虞涊，“你如果不认可我的处理办法，那不如你来告诉我，我应该如何选择。”
    “……您为什么要瞒着我？您这么做，我……我以后怎么面对姜鹤、怎么面对下属？”
    罗林珊明显被他的问题逗笑了，伸手示意他当时激动的模样，“为什么瞒着你？还需要我说更多吗？至于面对下属，这不是你需要思考的问题，这是他们需要思考的。一个公司就像是一辆火车，少了哪节车厢都能沿着轨道开下去，除了……”
    罗林珊起身，拉着虞涊坐在老板椅上，“负责开火车的人。”
    “可是……”
    “没有‘可是’。”罗林珊搭在虞涊肩头的手指用力捏了两下，“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听到‘姜鹤’这个名字，ok？”
    “如果要见面的话，我今晚刚好有时间，不知道虞总您……”
    姜鹤径直跳过了“朋友”那个问题，虞涊当然发现了，不过他决定忽略不深究。
    “当然。那我去接……好吧，那我一会儿把选好的餐厅地址发你……嗯，好，咱们到时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