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梁颖凤这么个大活人，被亲弟弟这么明里暗里地挤兑算计，她关门的时候故意没收劲儿，门板被拍得震天响。
    “爸，您没吓着吧？”
    梁颖龙自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在梁振英跟前儿，扮演大孝子的机会，他满脸担忧地一路小跑到床边，紧紧攥住了他爸的手。
    “您别怪我姐，她也是着急去看倩雯跟孩子。”梁颖龙看似安抚，实则挑唆，“对了爸，倩雯抱曾外孙给您瞧过了吗？”
    梁振英摇了摇头，“凤儿说孩子还太小，现在天儿又冷，等再过段时间，稍微暖和点，就抱过来给我看，还要倩雯跟孙女婿一块儿过来，到时候再拍两张照片，‘四世同堂‘！”
    “老爷子您可真有福气啊！”张洁芳一边在床上铺展开未充气的浴槽，一边发自肺腑地说。
    梁振英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凤儿给我看过那孩子的照片还有视频了，长得虎头虎脑的，特别精神！”
    “爸，我姐是不是没跟您说实话呀？您还不知道呢吧，倩雯这些日子跟她闹别扭呢，因为照顾您，我姐没去伺候她月子，她发了好大的脾气。我姐今儿过去，都不一定能见着孩子呢……我姐可后悔了，要不然这段时间怎么对您、对我，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我是她爹，她就应该好好伺候我！”
    梁振英到底年纪大了，被梁颖龙几句毫无逻辑的屁话给带到了沟里，气得直捶床。
    “也怪我，要不是我这腰不行，我早来伺候您了，哪能让您受这份委屈啊！”
    梁颖龙赶紧冲梁振英表起了忠心，梁振英哆嗦着嘴唇，用力捏了捏儿子的手，“爸知道，爸什么都知道。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借着浴槽充气的噪音遮掩，姜鹤忍无可忍地开口询问姜小萍，“怎么一个劲儿地给姐姐挖坑啊！他图什么呀？”
    姜鹤实在是想不通，瞧这意思，平日里梁振英可都是姐姐在照顾，梁颖龙偶尔过来探望，已经占了老大的便宜了。
    “还能图什么？图钱呗！”
    姜小萍冷眼瞧着此刻正拿着手机拍摄浴槽充气过程的梁颖龙，对他是一万个瞧不上，“老爷子都90多了，还瘫在床上，再尽心尽力照顾，又能再活几年？不说别的，就这套房子，起码值三四百万，姐弟俩分，谁多谁少，不就看老爷子的心情嘛！”
    姜鹤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妈，姜小萍拍了拍闺女的后背，“这种事儿多了去了，别说几百万了，为了几万块钱，兄弟反目、姐妹成仇的都不少。”
    “爸，您看镜头，打个招呼。”
    姜鹤兀自震撼着，梁颖龙那边已经快把手机怼到梁振英的脸上了，因为洗浴槽充气而面色紧张的梁振英却还是异常配合地冲着摄像头咧了咧嘴。
    梁颖龙前前后后拍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来，然后就低头鼓捣起了手机，瞧那意思是打算发个朋友圈。
    姜鹤掏出工作手机，果然没一会儿，“飞龙在天”的朋友圈就有了更新。
    “儿时您陪我蹒跚学步，现在我为您沐浴洗漱，您养我小，我陪您老！”
    矫情的文案下头是一段加了花边特效跟煽情bgm的视频，看得姜鹤心里五味杂陈。
    “他道行不浅，姐姐的亏啊，吃定了。”
    姜小萍叹了口气，拍了拍有些怔忡的姜鹤，“好了，别想了，该干正事儿了。”
    梁颖龙窝在一边儿，挨个儿回复完那条朋友圈的点赞跟评论，再抬头的时候，发现梁振英的澡已经洗了有一会儿了。
    “这管子得拔了吧？”梁颖龙凑到充气浴槽前，一眼就注意到从梁振英两腿之间延伸出来的导尿管。
    他不等其他人反应，直接抓着搭在浴槽边沿的管子就往外拽，梁振英疼得哀嚎一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导尿管不能硬拔的，它里面有个气囊！”张洁芳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掀开盖在梁振英身上的浴巾查看，发现没出血，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玩意儿还有气囊呢？哎呀，我也不知道啊！”
    梁振英立刻把锅甩了出去，他第一时间不是去关心亲爹的身体，而是忙着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沾上什么污物。
    “幸好咱们一直录着，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正给梁振英打磨手指甲姜小萍心有余悸地嘀咕了一句，姜鹤则一脸紧张地看向梁振英，“爷爷，您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啊？”
    “……没事儿，龙也是好心。”梁振英疼得汗都快下来了，还不忘给儿子找补呢。
    大概是扯拽导尿管的事儿，吓着梁颖龙了，他后半程明显安静了不少。
    直到助浴临近结束，张洁芳想着男女有别，便开口询问梁颖龙要不要帮着梁振英清洗一下隐私部位，她是出于好心，却没承想梁颖龙又闹出了幺蛾子。
    “那肯定得我来啊，这都是当子女应该干的。”
    梁颖龙答应得倍儿痛快、倍儿诚恳，他戴好手套、撸起袖子，略显吃力地弯下腰，不过他肚子太大了，腰没弯一会儿就明显站不住了，他干脆半跪在床边，梁振英见状忙不迭地让他起来。
    “没事儿爸，羔羊尚知跪乳，我跪您那不是天经地义嘛！”
    他话说得漂亮至极，要是不特意对着镜头就更好了。
    张洁芳耐心叮嘱他清洗的具体步骤跟方方法，梁颖龙嘴上应得痛快，可其实根本往脑子里进，他动作粗鲁异常，跟搓洗带泥萝卜似的，搞得水花四溅，梁振英也疼得嘶嘶吸气。
    “梁先生，您……您动作稍微轻一点儿，老人身体一般都比较脆弱。”孙洁芳在旁边看着都紧张得不行。
    “我爸好长时间没洗澡了，得好好搓搓才能下灰。另外我这也没使劲呀……爸，您不疼吧？”
    梁颖龙大咧咧地问梁振英，当爹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还死撑着摇头说没事儿。
    “就这样简单清洗一下，其实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交给我们吧。”
    姜小萍见状赶忙把梁颖龙请到一边歇着，她是真怕梁颖龙把他爸洗出点毛病来，到时候再赖到她们仨头上，那真就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