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颖凤昨天就跟闺女说好今天要过来，她没敲门，直接输密码开锁，结果进门第一脚，就踩在了一辆红色双层巴士玩具上，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这……怎么乱得跟遭了贼了似的？”客厅一看就好些日子没收拾过了，尤其是沙发，还有阳台那块儿，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都快没地儿下脚了。
    “倩雯？”梁颖凤弯腰捡起玩具放在一边，她怕吵着孩子，轻轻喊了一声，没回应。
    她正纳闷呢，突然听到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梁颖凤的鞋刚脱了一只，也顾不上了脱第二只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就往出声的方向跑，一过去就发现闺女正手忙脚乱地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上厕所呢！
    “妈，您来得可太是时候了！”孙倩雯如蒙大赦般地把孩子交给梁颖凤。
    “哎哟，我的大孙子哦，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让奶奶看看，是饿了还……”
    梁颖凤没说完就闻到了臭味，她赶紧把把孩子抱到主卧的尿布台上，换上干净尿不湿，又把孩子给哄睡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婴儿床上，而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
    梁颖凤一出来就看到孙倩雯正蓬头垢面地坐在餐桌边儿，吃她带过来的红烧肉呢！
    孙倩雯刚生了二胎45天，还是剖腹产，身体到现在还虚得厉害，整个人看着更是憔悴不堪，颧骨跟眼周长满了黄褐斑，一下子跟老了十岁似的，梁颖凤看着都心疼。
    “你别干吃，再齁着，我给你闷点米饭吧。”
    “妈，不用了，我就吃两口，剩下的留着晚上咱们一块儿再吃。”
    “也行。”梁颖凤根本闲不住，她换上拖鞋，就开始收拾那扔了一地的玩具。
    “妈，您不用收，明天阿姨就上户了。”孙倩雯大口嚼着红烧肉，口齿不清地劝说梁颖凤。
    她昨天才从月子中心出来，这些天老公一个人又是上班又是带大的，连觉都睡不够，更别提收拾家里了，就连小时工都腾不出空叫。
    “对了，我姥爷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能吃能睡能发脾气，前天我包的三鲜饺子，他老人家一顿吃了17个。”
    梁颖凤收好玩具，又开始收拾沙发，沙发最上头堆得都是衣服，有好些明显是刚从阳台收下来的，连衣架都没取。
    “我姥爷身子骨儿可真够硬朗的。”
    “是不错。”梁颖凤低着头把衣架收拢放在一边，“他那身子骨硬得……哼，我都怕他先把我送走了。”
    “妈，您说什么呢！”孙倩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梁颖凤的情绪不对，她赶紧放下筷子，凑到她妈跟前儿，才发现埋头叠衣服的梁颖凤眼圈都红了。
    “妈，您怎么了？是不是我舅又给您气受了？”
    孙倩雯对梁颖龙的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这个舅舅从年轻那会儿就惯会耍嘴皮子，一向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最会讨姥姥姥爷的欢心。
    姥爷没生病之前，他这毛病倒也无伤大雅，反正他们也只是偶尔聚上一聚，孙倩雯那会儿还觉得舅舅挺有意思的。
    可自打姥爷瘫痪以后，梁颖龙的光说不练让她妈吃了好大的亏。
    他们姐弟俩当初说好了要轮班儿，一人照顾姥爷一个月，她妈任劳任怨地干满了一个月，还手把手地教了舅舅一个礼拜，结果梁颖龙一个人干了没两天，就说身体不行了，腰椎间盘突出了，连床都爬不起来了，梁颖凤只得顶上。
    “就没他这样儿的，正事儿一点儿不干，挑刺儿最来劲了。”
    孙倩雯愤愤不平道，“这都两三年了，一直就您一个人照顾我姥爷，算怎么回事儿啊？”
    “别这么说你舅，他好歹是个长辈，另外他也不是没管，一个月出3000块钱呢，还经常买些老贵的保健品什么的，今天还专门雇人给你姥爷洗澡呢，洗一回……399呢！”
    “3000块钱够干什么的呀？现在随便雇个保姆，怎么着也得六七千，您干得比一般保姆那可周到多了。”
    梁颖龙因为自己每月出那3000块钱，俨然把自己成了老板，而她妈却成了那拿钱干活的员工，孙倩雯一想起这茬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我说啊，给我姥爷找一保姆得了，到时候我舅就知道自己多不是东西了！”
    “好了好了，你怎么还气上了？双月子还没出，咱们不生气。”
    梁颖凤赶紧安抚孙倩雯，她愧疚地摸着孙倩雯的脸，“妈主要是觉得对不起你，这几年你生孩子，妈是一点忙都没帮上，连个整月子都没伺候过，光顾着你姥爷那头儿了，真是委屈我老闺女了……你婆婆没说什么吧？”
    “嗐，随便她说，反正我们也不一块住，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呗。”
    孙倩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梁颖凤知道这事儿绝对没那么简单，她那个亲家牙尖嘴利、样样争先，可偏偏在孙辈儿上“输”给了她。
    倩雯当年结婚的时候，两家就说定了，婚后生俩，大的跟爸爸姓，小的跟妈妈姓，男女都一样，谁也没想到大的是闺女，小的是个儿子。
    生老二的时候，两家人等在产房外面，知道倩雯生了个男孩时，梁颖凤立马就注意到亲家那边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这俩孩子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我真心无所谓，就怕外人觉得……不大好，说那些不好听的。”
    “这有什么不好的？妈，咱们当初可都是说好了的，不兴变卦。”
    幸好女婿是个懂事的，连个磕巴都没打，就站在了倩雯这边。
    亲家发现自己掀不起风浪，只得作罢，不过孙子的满月宴上，她当着一众亲戚的面，还是给梁颖凤甩了脸子。
    “我这光是带大一个，就已经累得不行了，幸好上幼儿园了，好容易轻省了些，瞧瞧，这又来个小的……哎哟，这回就得麻烦颖凤了，毕竟是你们家的大孙子嘛，你这当外婆……不对，当奶奶的，不能光捡便宜不干活是吧？”
    “您人虽然没到，可钱到了呀！月子中心比在家里可舒服多了，我那些朋友不知道多羡慕我呢，娘家妈这么大方！”
    孙倩雯挽着梁颖凤的胳膊，甜腻腻地撒起了娇，梁颖凤原本淤堵苦闷的心里总算舒坦了点儿。
    她本想着等女婿下班回来，就赶回去的，结果却被孙倩雯强留下吃晚饭。
    “您饭都做好了，我舅就只是给我姥爷喂个饭而已，这点事儿他还干不好吗？”
    孙倩雯边说边把筷子塞到梁颖凤手里，“妈，咱们都多久没坐在一块吃饭了？您就陪我吃这一顿嘛，好不好嘛！”
    “……好，妈陪你吃。”
    梁颖凤到底拗不过闺女，虽然孙倩雯已经生了俩孩子了，可在她这儿，孙倩雯也永远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