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四人同行乘坐轮船沿长江下游启程杭州。
    “几个小时时间能到的，非要花上个八九天”魏莲怨怼地看着顾晓梦。
    顾晓梦何尝不知，只需自己开口，再加上魏莲，必然有军用飞机送他们抵达杭州。但是这样一来她与李宁玉所有行程包括到达杭州后，全数落入戴笠的监视中。
    只要轮船到达上海，她们便有时间查一些事情，再开车回杭州。
    父亲遗留下来的任务，上海地下党或许知道一二。
    “玉姐……”
    “我没事”李宁玉牵过她的手宽慰地看着她。
    “你们真是……我……”魏莲见二人把自己当做耳旁风，气急败坏说不出话来了。
    “别我我我了，陈知言刚刚还到处找你呢”
    “哼”
    见魏莲出了船舱，顾晓梦急忙反握住李宁玉手，“玉姐……”
    李宁玉把手指放嘴唇上做了噤声的动作，俯在她耳边轻轻说着：“我都知道，这样安全”
    两人目光交汇着相视一笑，不多言说，自是明白那一举一动的深意。
    宽阔的江面，即使这样大型的轮船，也是看着渺小微不足道。
    傍晚时分四人站在甲板，耳旁吹来的疾风，有那么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痛快感，而这落日余晖似是催促远足的人快些归家。
    一个月前还困在白日谄媚，一到夜晚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如今，河山已复，本是恣意畅快，却不想亲人已去，而自己又要开始新的战场。
    开始？其实从始至终属于她们的战斗根本没有结束过。
    “落日很美，就是太过短暂了”魏莲惆怅地看着陈知言，那日晓梦说的话印在她的心中，陈知言所表现出来的决绝，魏莲无法忽视，或许他们的路……
    陈知言笑了笑，“人的一生或长或短，但这日出日落总是公平的，只会请假不会无端消失”
    “今日结束了，愿意的明早就能看到日出，不愿意的就等明天的落日，如果天公不作美，那就稍等几日，总归能见到心中的美好”
    如果愿意去试着见它，不妨给它一点时间，给自己的心一个机会。
    说完就看向遥远的前方，魏莲看着他们三人，余晖映在脸庞，周身散发的坚毅果敢，她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中的美好？真会实现吗？】
    对与错真的重要吗？为何有一些人执着，有一些人任其发展，全当权利的附加品。
    猜测无论是否真或假，那又怎样？人不应该为自己而活吗？
    半辈子坚信的幸福却是一场笑话，难道老天不该补偿于我？
    “大道理一堆，真该早点遇见你，我还能少走点弯路”魏莲笑了笑，这样看陈知言的侧脸，这翩翩君子却有其表，虽然不及陈恭树的健壮，但这高挑身材，斯文又不失气魄。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衣着搭配得当，那头发总是整整齐齐梳着，即使风吹着飘摇，也只是越发魅力。
    “现在也不晚啊”顾晓梦瞄了一眼略为羞涩的陈知言，“玉姐，是不是有一句话叫……”
    李宁玉微微侧脸，想了会儿，“嗯，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初会便已许平生？】彼岸花开携君袖，罗带同结莫离分……
    这严肃起来一丝不苟的人竟会这样调笑自己，魏莲面颊瞬间粉红。
    “宁玉姐可别笑话我们了”陈知言笑起来总有一抹阳光照过的温暖，让魏莲一时怔住醉在其中。
    “咳咳……”顾晓梦拉起李宁玉的手，“这儿风大，我们去船舱看书吧”
    “嗯”李宁玉勾了勾唇，由着小狐狸挽住自己的胳膊，余晖中肆无忌惮地漫步。
    看着一旁的人，经历了这么多，仍旧意气风发，只希望多年后，也像今日这般如此恣意，一切都值得。
    “魏莲”陈知言轻轻喊了一声。
    “嗯？……怎么了？”
    “为什么仍然要一起去杭州？”
    “不是说好了吗，抗战胜利我一定要去杭州找你们”
    “你知道的，我不是说这些，即使那天饭桌上说的很明了的话，你仍然愿意同我们一起吗？”陈知言直接说起。
    魏莲突然严肃地问着：“那我问你，只要晓梦叫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去做？”
    “是”
    这样肯定的回答，让魏莲猝不及防地把心绷紧。
    陈知言不紧不慢接着说：“我从小就和她一起长大，她妈妈在她很小时候就去世，我只想她能快乐，后来就觉得我们应该是要在一起的，像普通夫妻一样”
    “可能是太过于亲近，亲近的就像家人一样”
    “不对”陈知言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就是家人，以至于她说她爱李宁玉，我竟……竟觉得开心，然后担忧她俩未来，最后全是祝福她，后来我也就明白了，原来打从开始，我心里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
    “如今，她爸爸也离开了，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和宁玉”
    “你与她相处短，并不了解她，所以你才会说无论她叫我做什么？其实她让我帮忙的从来不只是私事……”陈知言说完一大段话，安静地看着魏莲。
    惊愕的表情只是几秒，“不只是私事……”果不其然，“你是在劝我放弃，还是愿意……”融合你们？
    “不，我不劝你任何事，我只是让你自己选择，毕竟前后两步，这天色大不相同。”
    “你不怕我……”
    “不怕，李宁玉在重庆这两三年，以你的警觉……如果你想的话，早就去做了。”
    “真有那么不一样吗？我真想看看你们的世界与我的有何不同？”能让你们如此奋不顾身。
    “是否一样，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你所在的高度，可以看清很多事实，只不过像其他人一样自我麻痹不想打破常规固守自以为的原则罢了，想想南京？上海？军统？中统？……自私自利以权弄权……”
    “闭嘴”魏莲紧张地四周望了望，“你不要命了吗”
    陈知言一脸笑意，“命当然得要，我还要留着它看未来，晓梦说过，国外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我们国家的未来才是顶好的”
    “那我可也要长命百岁，看看究竟有多好”
    “一起咯”
    “嗯，到时候四个老头老太一起看这大好河山”
    “哈哈哈……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