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我去找小杰谈话，问起他欺负阿楠哥哥的事。
    他完全不承认，他说他就是在和洛老师闹着玩。
    可是，他明知道阿楠哥哥站不了，还要抢了阿楠哥哥的书站到高处，这不是在欺负阿楠哥哥吗？
    这次，因为他，阿楠哥哥从轮椅上摔下来，那下次呢？我都有点不敢想。
    阿楠哥哥跟我说没关系，他不愿意和一个小孩计较是他大度。我却大度不起来，因为在我眼里，小杰已经影响到了阿楠哥哥的人身安全。
    晚上回家，我甚至跟阿楠哥哥说，以后不去学校代课了吧。
    没想到阿楠哥哥却不愿意。他才上了没几节课，倒是爱上了这里的孩子。
    “阿锦，你们班上的豆苗，小姑娘可乖了，她看我拿水杯拿得有些不稳，会主动帮我拿水杯；还有关老师班上的大个子，主动帮我推轮椅；哦，哪怕是小杰，他还帮我把掉下踏板的脚抬起来过。”
    “什么时候你的脚又掉下来了？”这段时间出门多，阿楠哥哥也会有很多独处的时间，为了防止他的脚掉下踏板他自己又不知道而受伤，我特意又给他的脚踝处加了一条束带，算是把他的脚“拦住了”。正常推轮椅的带来的抖动，是不会把他的脚震下来的。
    “这个不是问题的重点——阿锦，我是想说，谢谢你鼓励我去学校，每天和这些孩子在一起，我觉得我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这倒是真的，阿楠哥哥这个星期晚上睡得都比平时香。
    有时候我晚上帮他翻身，他可能都没醒。
    可是，这么多的好处，在我这儿也没办法和一个小杰欺负他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相抵消。
    “阿楠哥哥，要是下次小杰再欺负你怎么办？”我蹲在他膝前问道。
    “阿锦，”他皱了皱眉，伸出右手抚上我的脸颊，“其实小杰对我也不算欺负吧？”
    怎么不算？阿楠哥哥毕竟和我们其他老师不一样，小杰在我们的课上捣乱，我觉得那是孩子的调皮，可他在阿楠哥哥的课上捣乱，或者私下里对阿楠哥哥不够尊重，这在我眼里就是欺负。
    不过阿楠哥哥不想追究他什么，我也就懒得再和阿楠哥哥讨论这件事。
    但是对小杰，我必须做点什么。
    周末杜斌陪着阿楠哥哥在家复健，我被王老师叫去学校陪她取东西。路上，我们聊到小杰的事。
    王老师是小杰的班主任，对小杰的情况自然比我要更了解。
    我便把小杰初见阿楠哥哥以及后来他在图书室抢阿楠哥哥的书的事都告诉了王老师。
    王老师有些惊讶，她说小杰在班里虽然是个“小恶霸”，但他只是自己“横”，倒是不怎么会欺负人。
    “那他为什么要欺负我们家洛老师啊！”我有些愤愤不平。
    “不应该啊！”王老师说道：“小杰有个哥哥，和洛老师一样，走不了路的。他这样对待洛老师，那又该怎样对待他哥哥？”
    “啊？他有个和洛老师一样的哥哥？”
    看来我的确是对小杰不够了解，这个信息我都还不知道。
    “王老师，我们能不能去小杰家看看，看看他是和他哥哥怎么相处的。不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我怕他以后还会欺负洛老师。您也知道，我们家洛迦楠……”
    “是是是，咱们得把缘由搞清楚。”
    我和王老师当即调转方向，往小杰家走去。
    小杰家离学校不远，我们又骑着电动车，没几分钟就都到了。
    他们家的院墙很矮，我和王老师老远就看到小杰正在院里喂鸡。
    他一边念叨着“咕咕咕”，一边将手里的谷物洒在地上。宛如一个小大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这一面，一瞬间，竟然有些感动。
    从前我的学生都是城市里的孩子，个个家庭条件优渥，家里的事情哪用他们操心。小杰和城市里的孩子不一样，小小年纪就要学着喂鸡，帮家里做事。
    我们在他家门前停了车，王老师叫了他一声：“小杰！”
    小杰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我们俩，竟然有些紧张。
    “王老师，程老师。”他走到院门口，把院门替我们拉开。
    说是院门，其实那不过是几根绑在一起的树枝。
    王老师先开口了，“小杰，你爷爷呢？”
    小杰两手绞在一起，低着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丢了。”
    “丢了？”王老师眉头一皱，“好端端怎么会丢了？这事可不能瞎说啊！你哥呢，我得问问他。”
    小杰伸手指了指身后破败的屋子，“我哥在屋里。”
    我跟着王老师第一次走进了龙乡一个孩子的家里，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家徒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