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老师，想要如何对我任意施为？”
    贺宁玉拿第九根月白色木棍的时候，衣袖无风自摆的带了一下，将叠压在一起的木棍堆碰散了一些，幽深的眼眸低垂，用懊恼掩盖住藏在最深处的笑意。
    略微松开指尖，令那一抹月白从中滑落。
    打磨精细的木棍落在了矮几上。
    当啷清脆。
    仿若滴落进一滩碧空如洗的寒潭里唯一的白。
    略微掀了掀眼皮，视线落在了时怀川的唇上，甚至还不动声色的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 —
    时怀川却淡定的拿起他刚刚松开的那枚木棍，在指尖把玩了一会后欺身越过矮几，虎口紧压在他滚动的喉结之下，木棍的棱形边沿笔直的压在掌心与咽喉之间。
    力道有些紧，贺宁玉微感觉到痛意。
    可他却毫不躲闪，甚至还往前将咽喉越发的送进他掌心，扬了扬眉尾，哑声中带着一丝愉悦的戏谑道：“时老师原来喜欢玩这样的？”
    “狗崽子都敢放海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时怀川懒懒的颤了颤睫羽，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起身越过矮几，扼住他咽喉的手略微使力将人推在了车内的软塌上。
    贺宁玉顺从的借着力道往后仰，一只手却又不老实的攀上了他的手腕，尾指在腕脉附近慢慢勾划，勾勒着他剜骨起伏的线条。
    然后猝不及防的往怀中一带，令他的时老师就像是折了翼的蝴蝶撞进了他的怀抱。
    握在腕脉上的手指轻巧一扭，隔在掌心与咽喉之间的木棍落了下去，凉薄的掌纹贴上了滚烫的脖颈，沾染上了灼热温度。
    然后很有技巧的掌控着他的手，顺着咽喉慢慢滑向衣襟的边沿，贺宁玉扬起下巴，舌尖扫过了时怀川耳垂，“愿赌服输，自然只能任由宰割了……”
    “所以，一直都故意为之？”
    时怀川恶劣的用指尖勾住了衣领，同样没有受制于人的觉悟，只意有所指的低声问了一句。
    以往的游戏也都是如此。
    一本正经的定下赌约，然后前面几局全力以赴的样子会特别认真。
    却会在几局不分胜负之后，陡然出现一点小状况，然后狗崽子便会这样张开手投降。
    即便是自己的要求有多刁钻，都会像是胜利一样乐滋滋的去做……
    ──公开去发一条动态，用我的照片。
    他发：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配的是时怀川拍雨戏的照片。
    ──现在立刻，来见我。
    他会在工作结束之后推脱掉所有的应酬，一个人开车五六个多小时狂奔，从临市出现在他家门口，傻呵呵的提着早餐，说，时老师的外卖到了。
    ——有个时尚杂志的邀约，风格不太适合，给你了。
    他点点头应了下来后却又背地里去找那个杂志主编，不知答应了什么条件，软磨硬泡的将原本的单人封硬生生的说成了双人封。
    然后再将修改后的合同拿到自己面前，洋洋得意的说着：这次风格绝对适合时老师，时老师这下不会打算违约了吧？
    ……
    简单的一个游戏，却让时怀川深埋的记忆犹如水底翻滚出来的泡沫，一个又一个的涌出水面，接触到氧气后噼里啪啦的炸开，让他避无可避。
    “因为是时老师……”所以甘之如饴。
    贺宁玉用虎牙在他耳垂上若有似无的咬了咬，感觉到怀中人一瞬间的紧绷，瞳仁深处划过一丝痴疯般的笑意。
    他一直都是很有分寸的人。
    在面对时老师之外的所有时候，计算得失到斤斤计较的地步，甚至走的每一步，换过的每一个身份，都会深思熟虑的推敲过每一处细节。
    可时老师，最意外的意外，却成了他最放不开的存在，即便是后来……也要拼尽全力的去将他拽回到身边。
    入夜后，没有住驿站。
    队伍在野外扎营，驾车的灰衣小厮准备的万事妥帖，在篝火上架起大铁锅，并且命人去打猎来了野鸡，顺手还捉了条刚结束冬眠没多久的蛇。
    开膛破肚的十分利落。
    野鸡炖蛇汤，香喷喷的煮了一大锅。
    他边煮汤边嘀嘀咕咕的说，幸好带了避蛇虫的药粉，一会要在马车还有帐篷四周都洒了一圈，又说这风中水气深重，感觉会下雨的样子，还需要在帐篷里多放了几个碳火炉子以及多铺几层褥子……
    贺宁玉扶着带帷帽的时怀川下马车，灰兔子窝在他另一只手臂里，抖了抖两只耳朵，通红的眼睛里堆叠满了粉红泡泡。
    “爷，来喝蛇汤，刚煮好的！”
    灰衣小厮注意到他们，扬声唤了一句，说话的同时转身从包袱里拿了张厚垫子，垫到了篝火旁的石头上。
    篝火的橘色火光映在他脸上，额间热出来了一层细薄的汗水，“夜里凉，公子的身体不好，让他坐这。”
    贺宁玉扬了扬眉，玩笑般的说着：“公子现在比你家爷待遇都好？”
    “爷难道不是这么想的？”他拿出一个小银碗，盛了小半碗的热汤端了过来。
    “你小子……”将人扶过去后，贺宁玉笑骂了一句，伸手接过了汤碗，“回去涨月钱。”
    “谢谢爷！”
    灰衣小厮惊诧于他的笑容，不过却也觉得这样的主子更有温度了些，所以，能让主子有这些变化的人也将是他该好好伺候的人。
    这么想着— —
    小厮对蔺子川的照料也越发的上心了些……
    与此同时的都城，却暗流涌动。
    贺宁玉身无官职，却能领命去石城赈灾，都城中一大半的人在等着看他笑话。
    毕竟石城偏远，又曾是竹国辖地，饶是他有铁口神断的本事也不过是一介文人，更何况，还有着时疫……
    不过以广平王府为首的一派却没法这么淡然的看热闹，他们筹谋之事便已经注定了立在漩涡中心，尤其是，颜昭昭急于摆脱灾星牵连，已经带人去了石城……
    贺宁玉带队离凯都城的这些天里，丞相贺宁洲在朝堂上已经开始有所动作，分散着剪除各派党羽，虽目前还不至于伤及根本，却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所以，他们必须做点什么……
    前往石城的队伍在野外驻扎，休息了几个时辰后再度出发，摇摇晃悠的又走了三两日。
    三两日的光景过得很快。
    时怀川歪靠在马车里逗着兔子，偶尔让它去核实一下颜昭昭和司寇衡的体征数据，他可不希望这两人还没撑到自己来就已经先嘎了，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第四日的午后，队伍停了下来。
    感觉到马车的突然停步，时怀川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尾，不过也只是稍稍转动了一下眼珠，就开始若无其事的收拾起矮几上的书册。
    刚收拾好，就只见马车的车帘被掀开。
    贺宁玉弯腰立在车辕上，淡笑着朝他伸出手：“子川，渡口到了，我们改行水路，顺流而下能快三日抵达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