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正确
作者:力量焊接   演变战役最新章节     
    “吱———”
    一轮明月高悬。
    皎洁的月光下,清理出来用作办公和居住的普通农家小院,身材高大的青年轻轻推门而入,门轴发出清脆的吱呀声,表明当初造这扇门的工匠手还挺巧:
    在古代,如果一个木匠造出来的木门开关没有声音。
    就表明这位木匠手艺严重不合格。
    “你回来啦。”
    栗发少女迎上来,她看来早已等候多时:
    “怎么这两天都回来的这么晚啊?”
    “因为白天的时间比较紧凑。”
    他笑了笑,说:“我只好向明天先借点时间呐。”
    “....你呀。”
    她有点无奈的轻轻捶了他一下,然后,凑近些,把额头顶在他胸口上。
    “大进?”
    “充电。”
    非常简短的言语,心口有少女呼出的热气,她好像也挺累的,陆大古刚一伸手抱住她,少女大半的重量就干脆压到他身上了,好像要把那些因他近几日过于早出晚归的幽怨都散掉,她把脸埋进青年胸口,发出郁闷的吐息:
    “唔嗯————”
    陆大古歉意地搂紧妻子,为着白天缺少的陪伴,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你最近整天都在忙。”他听到了细小的嘟囔,“真就一点也不累吗?”
    “当然。”他笑道,“要用两倍的热情奔向目标。”
    “一些小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
    “我们是在为下一场战役做准备对吧。”
    “嗯,目标是完全掌握沂州、莒州,从费县到日照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中,然后剑指普庆镇,预备以其为跳板攻打密州诸城。”
    “要是.”大进在怀里拱了拱他,“要是什么时候不用再打仗就好了。”
    这样你就不用面对那么多危险,也没有那么累。
    “这恐怕不行。”
    他认真地想了想,回道:
    “暴力是人类的通用语言。”
    我们不是在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那样温良恭俭让,我们是在用一个体系掀翻另一个体系,我们无法抛开这个行动暴力凶残的本质,当我们为着这个目的而行动的时候,我们的敌人也会发疯,它们会不择手段地攻击、侮辱、污蔑、诽谤和歪曲我们。
    这也是为什么,对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柔,对敌人要像冬天般冷酷。
    这里可不是上流人物举办的沙龙酒会,只需站上高台大声演讲,立刻就能博得满堂彩,大家纷纷献上鲜花和祝福,然后黑军所到之处,百姓就自动箪浆壶食、竭诚欢迎了。
    他说:
    “戴着白手套是做不成事的。”
    “我知道。”她轻轻的蹭了蹭他,“我只是想让你身上的担子别那么重,别那么累。”
    “....放心。”歪头蹭了蹭少女的发丝,大古再次轻笑,“劳逸结合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陆大古自始至终都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凡人,会哭会笑,会痛会累,当然也会有到达自己的极限的时候。
    尤其他许多时候只能直面不断熵增的混沌世界。
    很久以前他有过偶像,有过寄托,他心安理得的躲藏在偶像与寄托之后,可是偶像破裂了,那时的他如果再去回味过往,内心只会充斥被欺骗的愤怒。
    因为学校和诸多文学娱乐著作的教导让他成为一个理想主义者,可现实却又用蔑视、嘲笑和打压告诉他,唯有砸碎理想、信念,抛掉这些无用的垃圾才叫成长。
    他发现,连仅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他人伸出援手都可能被刺伤,遭致恶意的排斥与揣度。
    于是他心中追求的很多东西随着偶像寄托的粉碎而分崩离析,他开始痛恨这种“幼稚”,在梦想的崩塌中和过去做切割,变得冷漠,对他人抱以警惕戒备,默默捡起破碎的自己,缝好伤口,他依然常常让身边的人们感到亲切友好,愿意相处,但那温暖的笑容已经从真挚变作伪装。
    他用这层伪装来掩盖被像玻璃一样破碎的梦想扎在身上留下的满身伤疤。
    因为他知道没有人爱小丑。
    有时他还会嫉妒那些有家的人,怨怼于父母大人的庇护在自己的生命中缺失。
    直到他再次点燃。
    陆大古终于能够不再迷茫地直视一切。
    “现在看来,战争几乎是没办法避免的了。”
    “从石器时代到以后的星际时代,和平反而是少数。”
    两人在小屋的门槛上坐下来,少女歪着头,用手支起下巴:
    “那,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真正的和平呢?”
    “我也不知道。”
    青年微微摇头:“即使是血亲之间,也有着数不清的矛盾。”
    因为这个世界是不会按照人的喜好而改变的,当阶层的鸿沟横亘在人与人之间,任何人,只要他具备基本的上进心,并为之行动,那在某人的故事里,他一定是个坏人,或者就常常地沦为失败者。
    于是不想被他人压倒的人们都动起来,一眼望见了未来的大人们也都把理想和希望灌注到后代身上,成绩好的孩子被大人揪着耳朵一遍遍地斥责,那还不够好,你还要懂得乐器游泳等等特长,你一定要成为第一名,你要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到大学一直赢下去。
    会因为开心就大笑,失望就沮丧,不喜欢就说出来的,天真、纯粹的孩子被要求掩饰自己的情感,哪怕是你最讨厌的人,只要需要,你也应该笑脸面对。
    如果孩子们向大人询问“为什么”,就常常得到“这样对你的将来更好”的回答。
    等到这些孩子长大了,生存在压抑的环境中时,为了后代过得更优渥和自由,他们又会将这份理想和希望,以及他们认为的【正确】灌注到后代身上,甚至不惜扭曲孩子的意志和自我。
    然后就会有孩子为了坚持意志和自我而选择反抗。
    父母和孩子会争吵,会不合。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人类社会中还有许多比这样小小的矛盾恐怖得多的东西。
    陆大古将它们一个个地念出来:
    “瘟疫、战争、饥荒、死亡、疾病、衰老、毁灭、仇杀,无止境的贪婪、有权力和资源的人对没有权力和资源的人的侮辱与残忍,奴役和利用,欺骗和愚弄,不平等的分配,还有对个人情感的扭曲和消灭。”
    那些互相不理解的人在这样的世界上争斗着,互相理解的人也争斗着,而且常常比前者争斗的更狠。
    那些自然的、人造的悲剧一刻不停地上演着,无以计数的人不得善终。
    “而实际上还远不止这些。”
    “但它们都已是了不得的,贯穿了我们的历史的恐怖。”
    夜风拂动额前的发丝,少女歪着头看他的侧颜,青年倒映月辉的乌黑明眸注视着被月华披上白纱的小院:
    “在这些恐怖当中,我选择了【上等人】作为我最大、最主要的敌人。”
    “我不介意以不那么温和的手段来实现我的目的,我会杀人,就像动物会杀动物,原因则是我想,或我不喜欢,还有我的判断——既然它们认为喰噬他人是合理的,那我喰噬它们,也应当是合理的。”
    当你自认高人一等的时候,一定有人比你更高等,当你认为人人平等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比你更高等。
    “如果它们能做到,就来阻止我吧。”
    陆大古的眼瞳幽邃少许,漆黑的怒火在其中静静流淌:
    “然后看看是它们能消灭我,还是我击溃这个充斥着谎言和痛苦的旧世界,证明它们都不过是些下贱的东西、低等的生物。”
    “.....大古。”
    “嗯?”
    听到大进轻唤的陆大古眨了下眼睛,看向她,露出温暖的笑容:
    “怎么了么?”
    “你将来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哦。”
    “那到时候就拜托我亲爱的老婆大人来保护我了。”他作出理所当然的确信神情,“大进可是很强的。”
    “噗。”
    她被逗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发丝:
    “好,把你的后背放心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