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众人互递眼色，管家梗着声音道：“我家少爷犯了什么法？刑部、大理寺都没管，你们凭什么当街抓人？”
    絮儿无奈，“谁说没管？人已经交到大理寺。有事找范大人理论。擅闯亲王宅邸，该当何罪？”
    众人听罢再不好言语，只得悻悻回府禀告。
    絮儿越想越气不过，这黄家当真是无法无天，带着家伙事就敢上齐王宅院闹，真当天家威严为草芥。
    回身朝温玖吩咐，“准备马车，我这会儿就进宫。”
    温玖脸色为难，“王爷出门前才交代，让您安心在家休养。此事一时半会儿处置不下，恐怕会绊在宫中好些时日。”
    絮儿笑意温柔，“正如此，才要给夫君送衣裳呀，眼看天气热起来，宫里的衣裳他向来不爱穿，我选几身送去。”
    温玖拗不过，只好任她去了。当日絮儿便乘车往宫里去，先去宁仁宫给皇后请安。
    皇后开春以来身子也不好，病恹恹歪躺在床，半片轻纱挡着她的脸，显得肤色更为暗淡。
    陈贵妃一死，似乎一并带走萧皇后的寿元。她连说话的精神都提不起来。
    “皇后娘娘万福万寿”，絮儿福身见礼，萧皇后只是微微抬起手指，并没多话。
    絮儿眉头轻蹙，“上回来瞧娘娘精神像是长了许多，又是说笑又是一起用点心，如何又疲累起来？”
    萧皇后吭吭清两下嗓子，发出嘶嘶的喉头鸣声，没说话，只是苦笑。
    乐怡公主端着一碟蜜饯果子过来，给皇后塞一颗，又给絮儿嘴里塞一颗。“立春以后母后身子就不好，偏前几日又给气倒了。”
    “谁敢气皇后娘娘？”
    乐怡一撇嘴，自己拣个蜜饯吃，“还不是那个叫厉言真的，他父亲当年随舅舅在西北立过军功。如今想走仕途，偏不是读书的料。舅舅写信找母后向父皇讨功名，原说讨个举人功名也就罢了。不曾想那人贪得无厌，说要当状元。”
    说着小声嘀咕，“状元哪是他想当就能当的。”
    絮儿暗忖，萧将军亲信的儿子，明目张胆向朝廷讨要状元功名。此事真乃僭越。
    天子门生历来由皇上亲选。萧将军钦定状元，他不就成皇上了？
    历来各朝各代的皇帝重视科考，是为选拔真正的可造人才。而厉言真这样的权贵之子，通常由皇上赐官。大约赐的官都是不痛不痒的闲散差事，他不乐意做。
    絮儿不好直言萧家践踏科考，便顺着应付，“乐怡公主说得有理。既是祖上有功，大可求皇上赐官，那还轻省些。”
    萧皇后好容易积攒一点精神，哑着声音道：“谁说不是？就怕开了这样的头，往后科考便做儿戏。”
    说完又是一阵猛咳，乐怡公主连忙去替她抚背，良玉去端茶给她漱口。
    絮儿安慰道：“娘娘且放宽心，皇上明察秋毫，必定不会开此例。也就不会陷萧将军于不忠不义之中。”
    一面说一面窥萧皇后的脸色，见她并无明显变化又道：“近来听闻京中有人买卖殿试题目，齐王殿下为此奔波数日，都没顾得上归家。想来今科不大太平。”
    萧皇后形容枯槁的脸闪过惊惧之色，很快随着咳嗽声平息下去。
    好半晌才问，“真是胆大包天，谁卖殿试题目？”
    絮儿装傻，眨巴两下眼睛，“这就不得而知了，王爷说牵涉甚广，不让我打听。”
    萧皇后用力拢起笑容，“辞儿如今越发能干了，这些日子在忙什么，没来给本宫请安。”
    絮儿立马替李辞辩解，“皇上龙体抱恙，便让他担任今年殿试主考。大约为这事在忙。哎，其实也没什么可忙，横竖有礼部、翰林院的各位大人操劳，他不过去应个景。”
    经过陈贵妃一案，萧皇后再不敢把他们夫妇当孩子看待。见絮儿虽然笑意甜美，却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良玉往她身后堆起两个枕头，萧皇后立身坐起来，勾手唤絮儿，“要说这么多皇子里头，还是辞儿最能为皇上分忧。”
    她这样说絮儿反而要推，谁知道她预备挖什么坑给他们跳。“娘娘谬赞。要说对社稷有功，还属燕王殿下。”
    说起燕王，絮儿想起问：“不知殿下身子可大安了？”
    萧皇后叹气摇头，乐怡汹汹接过话茬，“好什么呀！三嫂你还有不知道的，一点头疼脑热当成绝症来治，遇上要命的病反而乱了阵脚。一会儿喝太医开的汤药，一会儿又信民间偏方。”
    气得她搁下蜜饯碟子，攥紧绢帕，“前些日子不知哪里请来个杂毛老道，烧了符咒的水给三哥喝，如今天天躺床上起不来。三月的天了，仍是点着三四个熏笼。真不知她要害人还是要救人。”
    随着乐怡公主的话絮儿联想那画面，是挺窒息的。萧云舒的爱浓度和烈度都太高，一般人承受不来。
    只好笑着敷衍，“燕王妃也是关心，不曾想好心办了坏事。何不从宫中派两个妥善的嬷嬷过去照料，一来皇后娘娘与乐怡公主随时有个可以问话的人。二来，总归办事老成些。”
    萧皇后眸光一亮，连声咳嗽起来，忙用绢帕遮挡，“这法子好，这法子好。”
    再看絮儿，生出一海酸意。李辞蛰居两年，缺吃少穿，絮儿都能将他养得健壮精神。
    好好的儿子落到萧云舒手里，一点病拖拖拉拉几个月不见好。
    她拉着絮儿的手，“你素来知道保养，哪日得空去看看赟儿。你说的话他大约肯听。”
    听得絮儿莫名其妙，什么叫她说的话李赟肯听？
    莫不是萧皇后生病把脑子搞坏了，脸色不禁沉下来，“臣妾知道了，赶明儿与齐王一同去看三哥的病。”
    如此寒暄几句，便往永寿殿去。给朱美人送了些婴孩玩物，又往御书房去。
    刚走至殿门前就被太监拦下，“王妃，方才皇上龙颜大怒。齐王殿下让您回去候着等消息，不必进去。”
    越这样说絮儿越想去一探究竟，冷声呵斥，“我在外头寻了新鲜玩意，正好皇上看了解气。”
    那太监讪笑，“有什么您差奴婢送去也是一样。”
    絮儿偏过脑袋看他发了一头冷汗，微笑道：“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说着压低声音，“那东西是一出戏，得靠我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