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从停车场开出来，姜鹤就发现小区门前的那条路堵得厉害，她油门离合换着踩，勉强走了不到50米，就再也走不动了。
    双车道的路上人满为患，而且一个个的也不走，都站那儿朝着马路对面的巷子里张望，甚至还有不少人面带兴奋地往那儿跑。
    “是不是有什么热闹看啊？”后座的姜小萍当即降下车窗。
    她先是抻着脖子张望了一会儿，而后就兴冲冲地招呼姜鹤下车，姜鹤懒得去凑那个热闹，却还是被她妈给强拽下了过去。
    只不过巷子里看热闹的，早就围了个里三层加外三层，她俩站在一道道人墙后头，除了后脑勺，什么都看不着。
    俩人挤也挤不动、蹦又蹦不高，姜鹤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只能隐约听到什么“打人”、”学生”、“报警”之类的零碎儿。
    她估摸着也就是附近中学的学生约着打架，姜鹤本来就不怎么爱凑热闹，这下更觉得没劲了。
    “妈，算了吧，学生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姜鹤开口劝了姜小萍一句，姜小萍还跟那儿不死心地打听呢，结果信誓旦旦说什么两口子吵架的人一听姜鹤的话，往前挤得更起劲了。
    “打架？哎呀，这打架最好看的，你这也太不懂行了！”
    姜小萍都让那人的积极劲儿给逗乐了，俩人正打算撤，顾夏却跟那开路的重型坦克似的猛地冲了过来，姜鹤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站到了围观人群的前两排里头。
    “……我妈呢？”姜鹤随即左右张望，找了半天，才发现突破重围的，就只有她跟顾夏俩人！
    顾夏低头看着姜鹤，也不说话，只是尴尬地冲她咧嘴乐，主打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鹤整个儿一大写的无语，她想撤，可一瞧身后那乌央央的人，只得放弃。
    “大家伙儿都往后撤两步！对，都往后！别再往前挤了！给他稍微留点空儿，好喘气儿！”
    姜鹤还没看清中间是怎么个情况，一个拎着鼓囊囊花布兜子，一看就是刚买完菜的热心肠阿姨，边喊边张大手臂，示意大家往后退。
    姜鹤乖乖照做，只是她才退了两步，脚尖就不慎踩在了一块石头上，整个人顿失平衡。
    要不是身后的顾夏眼疾手快地一把箍住她的腰，摔个屁墩儿都是轻的，让人在脸上踩两脚都有可能。
    姜鹤这边刚一站稳，顾夏就把手松开了，规矩得不得了，姜鹤也没当回事儿，头也不回地说了声谢谢。
    “……啊，没事儿，举手之劳。”
    顾夏答得也算风轻云淡，可兹要姜鹤回头，就会发现他整个人明显不对劲。
    他俩手紧紧攥着，明显喜不自禁却又努力绷紧面皮，只可惜耳朵还是不够争气，红得就跟烫熟了似的，把满心的雀跃跟羞赧全都暴露了出来。
    顾夏正搁那儿美着呢，身后的人突然用手肘一下接一下地狂怼他腰眼儿，还骂骂咧咧地嫌他碍事，“跟他妈电线杆子似的”。
    顾夏一下子就恼了，当即冷脸转身，居高临下地瞪了那人一眼，甚至都没开腔，男人立马心虚地移开视线，高举着手机也给放下了，还特意往后退了半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姜鹤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骚动，她刚发现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学生打架，被人群围在当中间儿的，居然是个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人家！
    那老人岁数明显不小了，头发都白了，后脑勺还有点秃，这几天刚好升温，大部分人都已经换上了愈发轻薄的春装，可地上的老人还穿着鼓囊囊的深色面包服跟极扎实的棉鞋。
    而在距离老人两步远的地方，站了个抱孩子的年轻妈妈，也就七八个月大的宝宝在她怀里睡得很沉，可妈妈的神色却是大写的紧张无措。
    在她的身后，是个正在不断抽泣的初中女生，小女生留着齐肩短发，戴了副透明板材眼镜，穿着附近中学的校服，明显给吓得不轻，一直紧紧靠着那个年轻妈妈。
    “……这地上怪凉的，让他趴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咱们先把人扶起来吧！”
    姜鹤还在迷茫这仨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呢，旁边一大爷说着话就要上前。
    “千万别动！这万一是心脏病，不动还好，动一下反倒麻烦了！”
    那拎着布兜子的阿姨明显懂一些急救常识，赶紧把那大爷给拦下来，“咱们呢，别好事儿办坏事儿，这120快到了，咱们还是等人来吧！”
    “……家人们，我刚亲眼得见啊，就是这个女的……就是她，这个恶毒的女人，扇了倒在地上的这位无辜老人家狠狠一巴掌啊！”
    一个头发半截黑、半截焦黄，打扮得跟街溜子似的年轻男人举着手机，从那位年轻妈妈的身后挤了过来，他直愣愣地把手机往人脸上硬怼，还探身又去拍躲在后头的小女生。
    “你拍什么拍？”何安然赶忙侧身把小女生护在身后，伸手就想抢那街溜子的手机。
    她抱着孩子，本就不方便做大动作，再加上对方早有防备，不但没碰着手机，反倒是朝前趔趄了一步。
    街溜子还故意逗她，把手机又往何安然面前送了两回，如愿拍下了她的愤怒“丑态”后又转头拍起了躺在地上的老人，边拍边继续“解说”。
    “真是世风日下啊！现在的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把老公公从家里赶出来不说，还在街上追着打呀！家人们，千万要擦亮眼，这样无德的女人娶回家，那就是纯纯的‘祸害’，注定‘毁三代’！”
    围观的众人其实大多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街溜子这么说，不少人都信了。
    原本窸窣的讨论声瞬间大了起来，有人开始对着何安然指指点点，看过去的眼神也变得满是嫌恶跟鄙夷。
    街溜子很是满意地用手机拍摄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就开始编辑短视频，他已经想好了好几个耸人听闻的标题，觉得这回肯定能狠狠吸上一波流量，赚上一笔快钱。
    何安然被他搞得满脸通红，不过不是臊的，明显是气的。
    “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行吗？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你……你刚才拍的、说的那些，都……都是诽谤，你……你给我删了！”
    “都是诽谤？给我删了？”
    街溜子晃着脑袋学着何安然说话，态度很是嚣张气人，“你让我删我就删啊？你是谁啊！”
    “你拍的是我！”何安然气得都快哭了。
    “我拍的是你又怎么样？你就说你打没打他吧？你敢说你没打？”
    街溜子又把手机举了起来，故意跟何安然胡搅蛮缠，何安然脑子乱得厉害，完全被街溜子牵着鼻子走，“你根本就不了解情况，我打他是因为他……”
    “大家伙儿都听见了吧？”街溜子如愿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画面，当即扯着嗓子嚷嚷了起来，“她亲口承认了她殴打老人！”
    他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警笛声，街溜子愈发得意了，他瞥了眼脸上瞬间褪掉大半血色的何安然，阴阳怪气地开始起哄，“大家伙儿都盯紧点啊，可千万别让这女的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