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那通“公益慈善”的说辞虽然有点儿扯淡，不过却实打实地帮着姜鹤打开了思路。
    靠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招募助浴工，确实没什么吸引力，姜鹤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从“猎奇”的角度出发。
    她花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以“助浴体验员长期招募，临时‘孙子’陪伴服务”为主题，剪辑了两版视频，一版诙谐爆笑、一版温情感人，分别发到了某音跟小红薯的账号上。
    视频发出后，果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跟好奇，只不过前来应聘的，大多都是所谓的“乐子人”，正经找工作的根本就没几个。
    姜鹤筛来选去，累得眼花手麻，可应聘者一波接着一波，搞得她根本无从判断对方合适与否。
    姜鹤干脆沉疴下猛药，开出了绝对劝退打工人的“无底薪”条件。
    果然，99.9%的应聘者毫不犹豫地就把她给拉黑了。
    之后又经过了一轮电话沟通，最终确定前来面试的应聘者，仅剩两人。
    “折腾半天，就俩啊？”姜小萍一听差点昏过去。
    “他们一听是在小区面试，就把电话给挂了。”姜鹤平静地解释道。
    “我就说把面试地点定在我那儿吧，别的不说，起码看着正规些。”
    洁萍助浴的执照一直都办不下来，截至目前，它在名义上，仅仅只是萍水汤泉的一个分支业务而已，去店里面试，其实也无可厚非，不算骗人。
    “面试糊弄过去有什么用啊？到时候还不是得露馅，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把期待值降到最低呢。”
    姜鹤对于她妈的提议坚决反对，她主张实事求是、欲扬先抑，“省得到时候好不容易培训好了，一到真格的就撂挑子，多浪费时间跟精力啊。”
    “这俩人里头，何松更合适些。他今年42岁，年轻的时候曾经在精神病院工作过两年，现在家里有个偏瘫的老人，所以他本身对助浴就挺感兴趣的。”
    姜鹤跟她妈简单介绍了一下候选者的情况，“另外一个没说名字，就知道姓顾，25岁，本科毕业，说是暂时失业，在家闲着无聊，就想过来试试。”
    “42那个确实不错，另一个才25啊？这也太年轻了，估摸着就是图新鲜，最多干两天就得跑。”姜小萍评价道。
    “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提前下去等着吧。”
    这段时间姜鹤陆陆续续地又采买了不少助浴设备，家里的杂物间实在是堆不下了，姜小萍干脆把隔壁栋低价转让的那间菜鸟驿站给接了过来。
    原本只是充当存放杂物的小仓库，不过因为这回要招人，姜鹤想着总不能在家里面试吧，就把仓库给简单收拾了一下。
    为了让它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姜鹤还从自己家里搬了点家具过来，姜小萍又找人做了个“洁萍助浴”的木头牌子挂在一边儿，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倒是真有几分办公室的意思了，不过“草台班子”的本质却更浓郁了。
    “你先别着急，看看这是什么？”
    姜小萍递给姜鹤一件没拆封的黑色t恤，“咱们的工服终于打完样了！洁芳的朋友上午特意给送了三件过来，你穿上试试，要是好看，咱们就穿着去面试。”
    她说完偷摸儿瞥了一眼正帮姥儿锻炼的张洁芳，趁张洁芳没注意，赶紧凑到姜鹤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最关键的，“这可是洁芳亲自设计，一会儿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儿。”
    姜鹤老早就想做套统一的工服，这样去助浴的时候。她们仨起码不至于穿得跟去串门的似的。
    张洁芳知道后，主动把这活儿给揽了过去，说自己有认识的人在服装厂干，能便宜不少，“就是款式什么的，可能不大好看。”
    “工服一般都不好看，没关系的，做马甲或者是t恤都可以，版型最好能稍微大一点儿。”
    姜鹤是有思想准备的，只可惜准备得不够充分，工服被彻底展开的那一刻，她愣是被丑得一阵心悸。
    t恤的胸前印着五彩缤纷的四个大字“洗澡快乐”，点缀着一圈古早qq空间经常使用的粉色花边图案，背后则是小一号的“洁萍助浴”，下头是工作手机的号码以及微信的二维码。
    姜鹤活了32年，丑东西也见过不少，可她还是觉得这件工服能在她见过的丑东西排行榜上，当之无愧地拔得头筹。
    “……挺好的，料子好舒服啊！”
    姜鹤前半句是客气，后半句是实话，这工服的料子摸起来比她穿过的所有t恤都更软些。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绛紫色马海毛针织衫，直接就把工服套在了外头，姜小萍看了她一眼，被丑得直咧嘴。
    “姜鹤真是……哎呀，这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张洁芳抽空从姥儿屋里探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的欣赏却是半点假也不掺。
    “是吗？鹤儿你过来，让姥儿瞧瞧。”梁秀晶闻言在屋里喊。
    姜鹤大步流星地走到姥儿那屋门前，双手展开、旋转一圈，来了个全方位展示。
    梁秀晶显然也被这t恤给丑到了，她张了张嘴，姜鹤甚至觉得自己都听到了姥儿脑子里齿轮飞旋转的声音。
    “t恤……真挺好，够大，冬天穿棉袄都能套外头。”梁秀晶终于找到了一个优点，张洁芳一听就笑了，“姜鹤说要大的嘛，我就让他们找最大的版型。”
    “洁芳姨，我跟我妈先下去等着了，您忙完了再下来，不着急的。”
    姜鹤跟张洁芳说完，冲着梁秀晶眨了眨眼，梁秀晶刚想笑，张洁芳那边就跟健身教练似的，开始了新一轮的鼓励加鞭挞，梁秀晶只好苦着脸继续练。
    “人来了吗？”半小时后，张洁芳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连套在摇粒绒外头的工服都没拽平整。
    她这是第一回当老板面试别人，自然兴奋得很。
    姜鹤摇了摇头，“何松说临时有事儿，今天就不过来了，姓顾的十五分钟之前就说到咱们小区门口，可到现在没见着人影儿，打电话也不接……我觉得应该也不会来了。”
    “不来了？不来早说啊，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张洁芳郁闷得不行，因为今天下午的面试，她们没去给瀚阳社区因意外车祸高位截瘫的高凤英助浴，她可是399一次的回头客呢！
    “没事儿，不来就不来，说明咱们没缘分。”姜小萍伸手把张洁芳的t恤整了整，“再等五分钟，不来咱们就……”
    声音大到涉嫌扰民的摩托车由远及近，彻底盖住了姜小萍的声音，一辆纯黑色的重型机车竟然停在了这间办公室兼仓库的门口。
    骑车的是个年轻男人，瞧那个头保守估计也得183，棕色复古风短款翻毛皮衣的肩膀跟上臂被肌肉撑得满满登登，裹着破洞黑色牛仔裤的长腿笔直地撑在地上，他偏腿下车，动作潇洒舒展，却又莫名地做作，不禁让人怀疑在此之前，他已经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过无数次了。
    男人没马上摘掉头盔，而是隔着炫彩面镜仰头看了看“洁萍助浴”的木头牌子，而后视线依次扫过张洁芳、姜小萍，最后稳稳地落在姜鹤的身上。
    “……这干啥呀？搁这儿拍电视啊？”张洁芳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特意从门口往外探出身子，前后左右地都看了一圈，没发现摄像机之类的，她明显有点失望。
    “请问是顾先生吗？”姜小萍开口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不过终于摘下了头盔。
    张洁芳离男人最近，一看清他的模样，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姜小萍也挺意外的，毕竟眼前这人拥有靠脸吃饭的绝对本钱，比起干助浴工，去当网红爱豆的可能性明显更大、成功率也更高。
    “……你是姜鹤，对吧？”这个帅得足以路人侧目的年轻男人径直走到姜鹤面前，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狗狗眼里竟有几分确凿的惊喜，他发现姜鹤一脸的茫然，立马开始帮她回忆。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顾夏啊，三年前你在karon当品牌总监的时候，搞过一次大型的街区快闪，我是里面的npc……我跟你借过火，还送过你一支打火机，银色的，记起来了吗？”
    顾夏满心期待着姜鹤眼眸骤然亮起的一瞬，结果等了半天，居然没等着。
    穿着丑t恤的姜鹤抱歉地冲他摇了摇头，开口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得了重感冒，“不好意思，我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顾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根本不信。
    跟他有过交集，哪怕只是一面之缘的女生，都个个对他印象深刻、念念不忘，更何况他当年追姜鹤追得也算是轰轰烈烈，她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