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芳之所以看姜鹤心虚，就是因为这茬儿。
    她压根就没敢跟姜鹤还有姜小萍提这出儿，一是觉得可笑，二一个是真心觉得丢人。
    “咱做人踏实点儿，别做梦了成吗？”张洁芳当时一听二哥说完，脑瓜子差点炸了。
    “什么做梦啊？就你们老板那闺女都30多了，还得过癌，现在也没个工作，蹲家里啃老呢吧？也就长得还行，可佳远有个儿啊，还在水务上班，配她那不是绰绰有余？算她高攀！”
    二哥当时在电话那头跟喝多了似的，满嘴跑火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的八字正好能帮咱们佳远渡了这个劫！”
    “……你们怎么会有姜鹤的八字啊？”
    张洁芳只觉得匪夷所思，可二哥根本不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一会儿扯什么上天注定的缘分，一会儿又整什么命里躲不过的情劫，张洁芳根本听不下去，直接把他电话挂了。
    还是后来小妹跟她说，张洁芳才知道，原来是佳远看到了那张她发在朋友圈的四人染发合照，当即见色起意，不知天高地厚地惦记上姜鹤。
    更离谱的是，他从网上查到了姜鹤的出生年月，好巧不巧，居然正好跟那大仙儿要求的生辰给对上了，他立马表示自己非姜鹤不娶，二哥脑子也跟着打结，居然真心觉得这俩风牛马不相及的人是一对“良缘”！
    “这不纯纯神经病嘛，人姜鹤压根就不知道有他这号人！”
    “谁说不是呢！”小妹也觉得一家人跟魔怔了似的，“四姐，我看二哥这意思是见了黄河也不死心，你小心点儿。”
    小妹也算是一语成谶，二哥见说不动她，居然把她妈给搬了出来，老太太岁数大了，本来就有点糊涂，被二哥一忽悠，居然以为张洁芳在那儿棒打鸳鸯。
    “……妈，我现在真的有事儿要忙，这样等我过两天回家，当面跟您说成吗？”
    张洁芳当时特怕被厨房外头的姜鹤跟姜小萍听出端倪，又怕她妈着急上火，努力压着嗓子跟脾气，想着先把她妈糊弄过去再说。
    她妈答应了，结果二哥居然还在旁边挑唆，“什么就‘行’啊？您真是一点都不为您孙子考虑啊，现在什么事儿比这事儿大啊？让她现在就给个准话，不然这个家以后也不用她回了！”
    “妈，您把电话给二哥，让我跟他说。”张洁芳自己都有点惊讶自己语气的平静。
    “呵，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二哥接过电话，张洁芳都不用闭眼，就能想象出他此刻自以为得胜的嘴脸。
    “二哥，你想要‘准话’，那我就给你个‘准话’。别天天梦里搽胭脂，尽想那好事儿了，我们老板闺女是公司老总，追她的人能排出二里地。就佳远？一个月挣那仨瓜俩枣，家里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呸，撒泡尿照照自个儿，长得跟个癞蛤蟆似的，还真惦记上天鹅肉了！”
    张洁芳骂得极痛快，她估摸着二哥这回起码得五六年不搭理她，张洁芳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显然异常突兀，张洁芳笑了两声就赶忙停下。
    她坐在沙发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往年过年她都忙得跟陀螺似的，伺候了这个伺候那个，忙活了这家忙活那家，现在突然清闲起来，都有点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啪！”从窗户外头传来了几声摔炮的脆响，呆坐半晌的张洁芳突然想起梁秀晶给她的红包还没拆，她接的时候就发现老厚一叠，还以为是特意搞的小面额钞票，拆开才发现里头居然塞了2000块钱！
    张洁芳知道梁秀晶一直想把姜小萍扣的那2000块钱补给她，她没好意思要，这钱本身就该扣，姜小萍已经对她网开一面了，要是按她过往的脾气，自己早卷铺盖卷儿滚蛋了。
    可要她还，张洁芳真心舍不得，她现在太缺钱了，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使，可偏偏唐继文花钱没数，她紧挣都不够他慢花的。
    不过现在好了，帮老人洗澡那活儿看起来有的搞，一次就有399，就算是仨人平分，也有100多呢，等过段时间再多搞点客户，一个月赚个几千块钱外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张洁芳越想越美，她哼着歌儿把红包揣口袋里，伸手又把那件香芋紫色的羽绒服从袋子掏了出来，穿好后对着门后的穿衣镜照了又照，结果发现里头的大红绒衣实在是太丑了，她立马跑进自个儿那屋，拉开衣柜最下头那个不常打开的抽屉。
    那里头放着好几件或粉或白的毛衫跟t恤，还有条浅杏色暗花短袖旗袍。
    那条旗袍是李媛媛要结婚的时候，拉着她专门去胭脂路上一家定制旗袍的老店里做的。
    “你结婚我做什么旗袍啊？”张洁芳其实挺羡慕李媛媛的，男人不嫌她是个二婚，还愿意摆酒热闹，长得漂亮就是沾光。
    “你是我姐，是我的娘家人，你得穿得跟漂漂亮亮给我撑场子啊！”李媛媛当时是这么说的。
    这旗袍张洁芳足足等了十天才拿到手，她在店里试穿的时候，李媛媛跟店老板都夸她穿着好看。
    “这旗袍就得身上有肉的人穿才好看，我穿就太干巴了，差点儿韵味！”李媛媛边帮她系盘扣边说。
    张洁芳也很喜欢这条旗袍，参加李媛媛婚礼前一天，她忍不住又试穿了一次，结果却被唐耀灿偷拍了一段视频，发到他的朋友圈，还有抖音上，配文是“_______穿旗袍扮俏儿，丑得自有一套！”
    张洁芳很快就刷到了，视频里的她冲着镜子搔首弄姿的样子看起来滑稽又可笑，唐耀灿还故意配了猪八戒背媳妇的那段bgm。
    眼瞧着视频点赞过百，评论也是一句比一句更难听，张洁芳当即气急败坏地去抢唐耀灿的手机。
    “你给我删了，谁让你发的！”
    “合着你也知道丑俊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嫌磕碜啊？嫌磕碜你别穿啊，就跟他妈老母猪站起来似的，恶心死了！”
    俩人撕巴了半天，张洁芳终于是把视频给删了，还把唐耀灿的手机屏幕给砸裂了，唐耀灿则生生薅掉了她一缕头发，脖子上抓了好几道血印子不说，旗袍也给扯烂了。
    张洁芳这个娘家人到底也没给李媛媛撑起场子。
    她后来偷偷拿着旗袍去店里问能不能补，补是补好了，一点都看不出来之前坏过，可张洁芳再也没穿过，一直就收在抽屉的最深处，只是偶尔晚上睡觉之前，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