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阿狸收到了程廷睿派人送来的抄本。
    不止一本，而是……
    程廷睿书架上所有孤本的抄本。
    阿狸为难地看着何悠悠：“母亲，这……”
    读书人，把书看得珍贵。
    何悠悠倒没觉得怎样。
    “给你就收着吧，以后若你寻见什么孤本，也给他抄一份就是。”
    刚过完年没几天，闲不住的何悠悠就催着赵长卿，赶紧约齐王出来谈工作。
    闲坐着太无聊了，还是工作更有意思。
    赵长卿见她主动来找自己，便让人在梅花树底下摆了一桌茶。
    “悠悠，我们边喝茶赏花，边等。齐王走亲访友的，这会子不一定在家，说不定去哪儿玩去了。”
    “行吧。”
    何悠悠跟着他，坐在梅花树下喝茶。
    铜壶放在炭炉上烧着，拿起来，滚烫的水往茶壶里一浇，茶香四溢。
    赵长卿把热乎乎的杯子放在她面前：“这水，是梅花雪，你细品品，看是不是能品到梅花的冷香？”
    何悠悠把那杯子拿起来，捂在手里。
    还挺暖和。
    “小心烫，冷一冷才喝。”赵长卿连忙提醒。
    何悠悠整个人放松地窝在椅子里。
    椅子上铺了厚厚的软垫子，就像一个柔软的猫窝。
    她对着赵长卿笑道：“含章，你怎得突然变这么风雅？这不像你，倒像是像程廷睿会做出来的事。”
    赵长卿被她噎住。
    他特意让赵文祺偷偷向皇后娘娘打听过。
    皇嫂说，女人都喜欢风雅之事，喜欢雅致的男人。
    他干咳一声：“你……不喜欢风雅？”
    何悠悠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是个实用主义者，讲究效率和收益。华而不实的东西，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齐王便来了。
    赵长卿的脸顿时有些不好看：“你怎么来这么快？大过年的，你就没出去访友吗？”
    齐王赵长翊洒然一笑：“今天正好有人来访我，没出门。但是一听说四哥找我，弟弟马上就把人撵走，一刻没耽搁，就来了。四哥的事儿，都是要紧事，要放在第一位。”
    赵长卿：倒也不必……
    何悠悠倒是很高兴，既然来了，那就聊正事儿吧。
    赵长翊不是糊涂虫，见何悠悠在这里，顿时了然。
    “四哥，你说的能耐人，就是韩夫人？”
    “嗯，你嫂……悠悠她经商多年，于生意之道上颇有专研。我托她帮你拿拿主意。”
    赵长翊半信半疑地看着何悠悠。
    呃……
    挺年轻的女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经商多年？
    帮自己拿主意？
    赵长翊不是孟浪的人。
    纵然心里有些不信，表面上也没太表露出来。
    他母亲出身低，他处事向来谨慎惯了。
    虽然对眼前的韩夫人有所怀疑，但既然是四哥介绍的，不能不敬。
    “敢问韩夫人，都做过哪些生意？”
    既然存疑，那便先试探一下深浅。
    何悠悠捂着茶杯，笑道：“上次在酒楼里，齐王曾经提起去年有人买青苗之事……”
    “啊对对对，本王确实提过此事。”
    “那买青苗的北方客商，就是我。”
    何悠悠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
    赵长翊差点跪了。
    “韩夫人？！你？买青苗的北方客商？”
    何悠悠点点头，眼神很真诚。
    “你若不信，我手里还有当时的交割契约，可以证明。”
    齐王伸着手指头指着她，又看向赵长卿。
    赵长卿也点头。
    “乖乖！四哥，你上次是一点口风都没漏啊！”
    身份验证通过。
    齐王这下就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喜滋滋地拉了张椅子，挨着何悠悠坐了过去。
    两张椅子都快要并成一张。
    赵长卿血压瞬间飙升，眼刀子猛地往老七身上扎。
    然，齐王正在兴头上，完全接收不到信号。
    “嘿嘿，韩夫人，本王对你可是仰慕已久啊。你是怎么想起买青苗这个主意的？”
    “你对今年的青苗行情怎么看？”
    “你觉得，本王要是今年下手，有胜算吗？”
    ……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背景板赵长卿完全被忽视。
    他懒懒地靠着椅背，身上裹着黑色貂裘，貂裘里面露出金丝蟒袍的衣摆。
    茶杯里的热气向上蒸腾，氤氲了幽深的眉眼。
    透过白雾，看向对面。
    对面的何悠悠正眉飞色舞地向齐王表达自己对生意的看法。
    平日里清冷的五官，在此刻变得分外明艳。
    就连头顶上的那树红梅，也在这明艳里失了颜色。
    啪——
    齐王赵长翊突然一拍大腿，打断了赵长卿的思绪。
    他讶然望了过去。
    只见齐王激动地对何悠悠说道：“嫂嫂！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四哥他怎么如此糊涂？！把你一个人留在冀州，那不是浪费一个大才？耽误多大事儿？你这个嫂嫂，本王认定了！四哥不要，我要！”
    何悠悠：嫂嫂？
    赵长卿：你说你要谁？
    齐王豁出去了，一把拉住自家四哥：“哥，你啥都不用管，我嫂子，我出钱养着。她在京城的吃喝用度，弟弟全包了！”
    说着，又颠颠地跑回去：“嫂嫂，你现在住哪儿？你要是住得不舒坦，现在就跟弟弟回齐王府，弟弟一定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你。你要是不想住齐王府，也行，要宅子还是要庄子？尽管开口，弟弟马上给你置办！”
    何悠悠抬起一只手止住他：“你等会儿！你先给我解释一下，嫂嫂是什么意思？”
    “啊……”齐王偷偷瞄了一眼赵长卿的脸色，“那啥……嗐！四哥，这事儿我觉得没必要瞒着了，弟弟直说了呗……”
    何悠悠：“说。”
    赵长翊一梗脖子：“嫂嫂，我四哥就是韩家的养子，韩四郎。你嫁给韩四郎，就是嫁给我四哥，就是我嫂嫂。”
    想要结交，就要递投名状。
    献祭四哥，就是赵长翊的投名状。
    赵长卿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
    她知道了之后，会如何？
    会不会……把他当做……
    何悠悠听完这句话，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
    赵长卿就是韩四郎？
    所以，死去的韩四郎不过是个谎言？
    用假死的方式实现身份跃迁？
    他是先皇安排到韩家，重建韩家的人。
    也就是韩家的上一任管理者。
    他假死，离开了韩家。
    自己紧接着嫁进韩家做寡妇，成了这一任管理者。
    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目的——
    韩家不能散。
    韩家祖先的血食不能断。
    因此，他们俩，说到底，只是前后两任管理职位的交接。
    也就是，前任ceo和现任ceo的区别。
    “我懂了。”何悠悠看向赵长卿，笑得坦然又自信，“王爷放心，我一定会接好你的班，带领韩家走向兴旺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