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他原先想过，自己假死这件事被她知道了，少不了会遭一顿埋怨。
    毕竟，假死就等于被丈夫抛下，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家，无论是哪个女子，都会觉得委屈吧？
    委屈归委屈，那些话本子里，戏曲里，凡是这样的夫妻，最后的结局不是都能破镜重圆，和好如初吗？
    知道死去的丈夫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就不想相认？
    “齐王殿下，咱啥时候能去你的冶铁工坊看一看？”
    何悠悠竟完全体会不到赵长卿的情绪，对他的内心戏毫无所知，只一味和齐王聊得火热。
    “现在上元节还没过，工坊还未开工。嫂嫂再耐心等上几天，等开工了，我就带你去。”
    “人没来，账应该在吧？你的账册、盘存、人事管理制度，统统拿来给我过目。”
    “行，这个没问题，我明天就给你送来。”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何悠悠只会提供一个大体的改良框架。
    至于账册什么的细节，她准备交给程廷睿。
    让程廷睿找一些人手，里里外外查一遍，找找漏洞。
    双方谈好之后，齐王赵长翊就起身告辞。
    “嫂嫂，我一会儿还约了几个朋友，先告辞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儿，随时找我。京城的事儿，四哥不如我熟悉。”
    赵长卿赶他：“赶紧走吧你！”
    把人赶走后，赵长卿回到茶桌旁，并未坐下。
    他走到何悠悠面前，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悠悠，假死的事，是我不对。”
    何悠悠眨了眨眼睛：“你哪儿不对了？”
    “我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韩家，形只影单，孤苦伶仃，独自撑起一个家。”
    呃……
    他这个描述，确实是在描述寡妇。
    但是，这描述的并不是何悠悠。
    何悠悠觉得，自己明明是主动应聘进来做寡妇的啊……
    怎么被他说得，像是两个人做了夫妻之后，他才离开的？
    她得澄清一下：“含章啊……”
    赵长卿未等她多说什么，抢先道：“我可以弥补！越王妃之位依然空悬，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奏请，以王妃之礼将你娶进王府。“
    何悠悠一怔：“含章，你真的不必这么客气。我就在韩家做寡妇，挺好的。”
    “不好。”赵长卿寸步不让，“这对你不公平，是我的错，我愿意纠正这个错误。”
    嘶——
    这还说不明白了？
    何悠悠觉得，韩家寡妇，只是个岗位。
    是个管理岗。
    这个岗位的待遇还挺不错。
    属于是钱多事儿少离家近。
    平时自己搞搞副业，斜杠青年也能赚不少。
    而且，起点越低，成就感就越高。
    韩家一个小门小户，在她的带领下，以后能够成长为一个大富大贵，颇具影响力的大企业……啊不，大家族，那得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但是亲王妃？
    钱不多，事儿不少。
    重点是，没什么成就感。
    亲王妃能有什么上升空间？
    头顶就是天花板了。
    “含章，王妃这个职位，很稀缺。咱大乾的规矩，一个亲王最多只能册封两位王妃。你得省着点用，啊，别动不动就拿来做人情，多浪费？你让我做亲王妃，这不白瞎一个吗？”
    “我……”
    “齐王说得对，你刚回京城，对京城的人和事儿都不熟悉。你得多走动走动，让女性长辈们帮你掌掌眼，从那些世家贵女里头好好挑挑，挑两个可心儿的。搁家里每天看着，心情多好？”
    赵长卿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论说教，他可比不上何悠悠。
    “这事儿急不得，不仅要考虑品行才情，还要考虑政治人脉。你一个亲王，在朝野内外总得有点政治基本盘吧？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你哥，你侄儿准备点助力。”
    赵长卿：……你想得还真周到。
    “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王妃需要花时间选，你要是耐不住，可以先纳个侍妾，反正你们这里纳妾也正常。”
    “……”
    “但是不能多，小老婆多了，后宅里乱得很，那阴私事儿一多，处理起来也头痛。你作为一家之主，这件事儿上要拎得清，别光图自己快活，弄得家宅不宁。”
    赵长卿咬牙：“我不会……”
    “不会就好，我也就是提醒提醒，我又不是你妈，不管你这么多。”
    赵长卿：你管得已经不少了。
    何悠悠说得口干，从桌上拿起茶杯，喝了几口润润嗓子。
    又转身想继续说，却被赵长卿的表情吓了一跳。
    “含章，你怎么咬牙切齿地看我？”
    赵长卿垂头，抬起手捏了捏额心。
    缓缓吐出一口气。
    “悠悠，你以前……有没有说过亲？”
    何悠悠愣住。
    以前？
    在现代的时候，没有。
    那时候忙着搞事业，哪有时间说亲？
    “我天天忙着赚钱呢，没时间。”
    “那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何悠悠摇了摇头：“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
    “一时半会儿怎么想得起来？”
    “你刚才不是给我想得挺好的？什么品行才情，什么政治人脉……到你自己就不行了？”
    何悠悠干脆坐下来。
    捧着杯子想。
    “听话，好拿捏的。我一天到晚忙成狗，回家还得跟人抬杠斗心眼子？那不行，绝对不行。”
    “嗯，还有呢？”
    “长得尽量好看点吧，太丑影响心情。不说像我家阿狸那么漂亮的，就有他六七成的姿色，我也满意了。”
    “嗯。”
    “赚不赚钱倒是无所谓，反正我有钱。但是，最好有事业心。这人吧，一旦没有正经事，就难免要去做些不正经的事。”
    “没了？”
    “先这些吧，其他还没想到。”
    “好，我知道了。”
    何悠悠愣：你知道啥了？
    皇宫里，皇帝在凤仪宫和皇后腻在一处。
    “皇后啊，朕现在有儿有女的，多亏了你啊，你功高，你辛苦了。”
    “都是皇上的福气，臣妾不敢居功。”
    皇帝赵长衡扶着她的腰，不悦地捏她一把：“都说了，没外人的时候，咱夫妻俩别说那么生分的话。”
    “行行行，听皇上的。皇上这个时间来，所为何事啊？”
    赵长衡轻叹一声。
    “唉，还不是为了四弟？他一个二十好几的人了，现在还孤零零的，外人看着也不像话。你是嫂嫂，多操点心，帮他张罗张罗娶妃的事儿。”
    “皇上是想……”
    “过几天上元节，你看能不能办个宫宴，请世家贵女进宫来，相看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