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刘驿丞
作者:用户37803862   立夏花儿娇最新章节     
    “夏姑娘,买点肉。”
    夏娇儿循声看去,意外又惊喜,“陈公子?好久不见。”
    看见小姑娘弯弯的嘴角,欢喜的模样,牵挂的话语,他心里好似有朵花“砰”的开了,顿时天晴气朗,乱糟糟的柳家集上,一片鸟语花香。不觉间,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仔细看看小姑娘,才几天不见,好似瘦了,太辛苦了,他的心有一点点疼,他不想她那么辛苦。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在家里心急火燎是为了什么,看见小姑娘弯弯的眉眼,他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清楚,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双喜在心里撇嘴,公子你就嘴硬吧,送完老爷,明明可以留在府城过年,非要借口自己大了,要学打理家中生意,大过年的来到这犄角旮旯的柳家集,不就是为了见见夏姑娘?却还不肯承认。
    “陈公子看这一块怎么样?权当作谢礼了,谢谢陈公子几次的侠义之心,在娇儿危急时刻伸出援助之手,娇儿真是无以为报。”夏娇儿是真的感激陈钧立,若没有他,自己被王大牛掳走了;没有他,娘和弟弟也许不在人世间了。
    “很好,就这一块吧。”陈钧立随意一指。
    小川看娇儿的意思不打算要钱,掂起一大块,也不称,“陈公子,我给您送到府上去。”
    “不用,不用,称一称该多少钱,双喜劲儿大,让双喜送回家就行。”
    “夏姑娘,还是称一下吧,看多少钱。我力气大,送回家就行了。”双喜悲哀地想,公子,你想和夏姑娘多聊一会儿,就指使我扛着一块猪肉,穿过一条街吗?我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形象呢?不要了吗?家里厨房采买雇来是当摆设的吗?
    夏娇儿坚持不称也不收钱,陈钧立示意一下,双喜拿出一块银子放下,扛起猪肉“欢喜”地走了。夏娇儿她目测刚刚双喜给的银子,怕是够买下几头猪。
    看陈钧立的样子,这位大爷是一定要给钱的,自己这种“下等人”没有拒绝的理由,否则就是不识抬举。如果多来几个这样的高高在上的大爷,自己是不是早早实现财富自由?夏娇儿无节操的想。
    “夏姑娘,伯母和小弟弟一切都好吧?”
    “都好,我娘成天念叨着要谢谢你,说要好好谢谢你。”夏娇儿客气道。
    “真的?我也很想念伯母,好想吃伯母那晚做的手擀面。”
    话都到此处了,夏娇儿只得说,“明天让娘提早和好面,醒上,请公子赏脸去吧。”
    “都是自家人,准备什么,多麻烦,伯母做的面,怎么样都好吃。”
    自家人?陈钧立的厚脸皮让小川都吃惊了,肉也没有剩下多少了,夏娇儿看了一眼小川哥,两人有默契地开始收摊回家。大主顾,又有恩于自家,自己没有像样的谢礼送给人家,如今人家只想吃碗面,拒绝的话咋能说的出口?
    “啊——当家的,你醒醒啊!当家的,你醒醒啊!”一个妇人的哭声由远而近。小川和夏娇儿都停住了手,哭声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夏娇儿看清楚了,是那个几次都让挠一根骨头的贫苦妇人,她推着一辆木轮车,上面盖着被子。她男人不是摔断了腿吗?怎么不行了呢?夏娇儿知道一个家中没有顶梁柱的艰辛,心中可怜妇人,不由叹了口气,可怜的人太多了。
    思想间,贫苦妇人走到夏娇儿的摊位前,突然朝着夏娇儿猛扑过来,一把抓住夏娇儿的衣襟,“黑心的奸商,杀千刀的奸商,你给我男人抵命,你给我男人抵命……”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几人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小川使劲儿去拉女人,想把夏娇儿从她手里解救出来,“你发什么疯?你男人生病去医馆,找郎中,挨着我们什么事儿?”
    夏娇儿被吓傻了,只记得挣扎,脑子一片空白。
    女人死死抓住夏娇儿的衣襟不撒手,小川拉拽她的衣裳,男女有别,只敢拉她的外衣。她趁小川和夏娇儿想挣脱的机会,见缝插针往夏娇儿脸上狠命挠去,差一点儿挠住夏娇儿的脸,被小川一挡,挠在了他的手腕处,一道吓人的长长的血痕。夏娇儿后知后觉地想,要是在自己脸上,怕是要破相。
    “住手!”陈钧立“噌”的拔出宝剑。
    妇人一看锃亮的宝剑寒光闪闪,吓得哆嗦,慢慢地缩回了手,却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大家评评理啊,我今天早上买了这家的肉骨头,回去给男人炖汤喝,谁知道男人喝了一会儿,人事不省。不是你们下毒还会有谁!”
    赶集的人都聚拢来了,纷纷指指点点,有人说,“哎呀,我今天也是在夏家肉铺买的肉,咋办啊?”
    “咋办?想要命的赶紧扔了。没听见他家男人吃了就人事不省吗?”
    “俺家昨天也买了,凭啥咱们自己承担这些风险,还有王法吗?”
    “对,投毒!天哪,这么大的事儿咱们得去报告官府,让这样的奸商下大狱。”
    众人猜测加想象,胡拉乱扯,夏娇儿一个人根本插不上嘴。
    妇人看目的达到了,哭着喊,“当家的,你走的冤啊,你走了,撇下我一个人,老的老,小的小,让我怎么活啊?黑心的奸商,我跟你拼了。”妇人说着,一头朝着夏娇儿撞去。
    陈钧立猛地一把,把夏娇儿拉到自己身后,可不能让她伤着自己的小姑娘。面对这样的泼妇,他束手无策。
    双喜适时赶来,横着宝剑,怒视着妇人,“有事儿说事儿,有理说理。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再敢诬陷人,动手动脚的,别怪我不客气!”
    他回家后,见有几点猪血撒在衣摆上,去换了件外衣,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说夏姑娘投毒,打死他也不信。
    “二位公子,你们明显和夏姑娘关系不一般,看看这位娘子的男人因为吃她家的肉死了,总得赔偿人家些丧葬费吧。”旁边一位白发老者说。
    “丧葬费当然得出,还有人家的老人和孩子呢,人总不能白死了吧。”另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说。
    “你们说是因为吃了肉,就是吃了吗?谁见了?”
    对啊,谁也没有见。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我们陈府的肉都是夏家肉铺的,怎么没有一点儿事儿?难道他比府中的贵人们还娇贵?说不得她男人本来就有病,恰好赖在夏家肉铺头上,人家多冤枉。”
    夏娇儿想为双喜鼓鼓掌,思维敏捷,口齿伶俐。自己刚刚被吓傻了。
    “谁知道她是不是巴结贵人,给府中送的好肉,而卖给老百姓的是坏肉?我们也都看不见不是?”夏娇儿一看,是王屠户,心中猜到了些什么,和他没关系,这么着急跳出来干什么?
    “她说是吃我家的肉,男人就出事了,我在集上卖了几个月,怎么旁人吃了都没有事儿,偏巧她家出事儿了?焉知不是有人看我家生意好,故意陷害我们?”夏娇儿冷冷地目光落在王屠户身上,大家想,自家也吃过夏家的肉,没事儿啊。好像也明白点儿什么,同行是冤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王屠户。
    “你们看我干啥,我又不认识她。帮她做什么?再说我和夏家侄女一向很和睦,从没有过矛盾,没道理帮着外人。这集上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向来正直,帮理不帮亲的。”众人想,是啊,王屠户虽说和夏家有竞争关系,可他怎么会认识这个妇人呢?帮了妇人也没有什么好处。
    “呵呵,谁知道呢?没见过有人夸自己正直的。”夏娇儿不屑,就王屠户那刀子似的眼睛,说他不恨自己家,鬼都不会相信。
    “让一让,让一让,郎中来了。”夏娇儿一看,是丁贵,瘦小的身子,背着个大大的药箱,拽着气喘吁吁地孙郎中。
    众人主动分开一条道,妇人看见郎中来,慌神了,“我男人走了,没气了,不是生病了,还看啥看?不看!你们肉铺赶紧赔我们钱。”
    “咋能不看,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人被毒死了,还需要请仵作验尸,开膛剖肚,仔细察看,找出真正的原因,才能最后定案。还死者一个公道。”陈钧立冷冷地说。他的小姑娘怎么会下毒害人?绑架她的王大牛她都不忍心处置,怎会故意害人?不用想就是有人陷害。
    “我不让看,人走了,不想瞎折腾。我们回家。”双喜把堵住妇人,不让她上前。周围人觉得越来越有趣了,围得水泄不通。
    “人家是苦主,想让男人留下最后的体面,这有错吗?死者为大,大家让一让,行行好,让人家走吧。”王屠户难得说了句软和话。
    “孙郎中。”夏娇儿施礼,“还请孙郎中看看,这位大叔到底怎么没的?”
    孙郎中看看车上的人,掀开被子,皱起眉头,“周围人散一散,别围得太紧。”他打开药箱,拿出银针,妇人哭喊,“不要折腾人了,当家的,你走了他们都不放过你。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却被几个人围着,进不来。夏娇儿看清楚了,有几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看似无意地挤在妇人周围,挡住妇人的路,挤的妇人动弹不得。
    孙郎中手起针落,在男人的人中,虎口等几个穴位上不停地扎,一会男人悠悠转醒,“啊,媳妇?我在哪儿?”
    “醒了,醒了。孙郎中真是神医啊,死人都给医活了。”周围人看向孙郎中的眼睛里,全是崇拜。
    孙郎中一副万事不关己身的模样,“出诊费五文钱,谁出?”
    丁贵请来的郎中,夏娇儿拿出十文钱,施礼谢孙郎中。
    “是药三分毒,这些致人昏睡的药,服用久了同样伤身。”孙郎中对男人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留下众人一片哗然。男人和妇人都低下头,“扑通”一声,妇人跪倒在地,梆梆磕头,“夏姑娘,我男人并不知情。是我,我被钱迷了眼,想着你多少赏给我点儿,过年一家人能吃一顿饱饭。我的五个孩子从会吃饭,就没有吃饱过。夏姑娘你好人好报,别给我一般见识,求求你,饶了我吧。否则,男人会休了我,我的孩子们会饿死。”
    妇人边磕头边哭诉哀求,模样甚是可怜。夏娇儿不想饶了她,一个两个都当自己好欺负,可总归没有给自己造成严重后果,报官的惩罚也不会太严厉。
    陈钧立站在她身后,“要我去替你报官吗?”
    “夏姑娘,求求你,别报官!求求你,别报官!”妇人的头都磕破了。
    夏娇儿想,如果这次自己饶了她,下次也许会有人有样学样,自家的生意还做不做?可如果赢了官司,失了人心,以后生意照样难做。她犹豫不决。
    “刘驿丞来了!”外围一个男人喊了一声。在柳家集,驿丞是朝廷命官,无论古今,中国人对当官的都有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胖胖的刘驿丞,身穿宝石蓝色的绸衫,像个圆滚滚的皮球,背着双手,带着一个随从,从集那头走过来。
    “刘驿丞好!”
    “刘驿丞好!”
    人们纷纷笑着和刘驿丞打招呼。
    “怎么回事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刘驿丞打着官腔,忽然看见陈钧立,脸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作揖道,“陈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买肉。”陈钧立修长的身子微弯,优雅清贵地拱手回礼。
    刘驿丞身边的随从已经打听到了事情的始末,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刘驿丞面现愠色,疾言怒斥道,“大胆刁民!刁钻刻薄,不习女子之贤良淑德,为一己贪念,故意陷害守法的良善商家,实在是可恶至极!如不严惩,岂非纵容了奸猾之徒?扰乱了我柳家集欣欣向荣的繁荣局面。实在是有违圣上爱民之心。按照我朝律法,此举当属十大恶,应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妇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土色,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男人趴在地上不停地求饶。面对夏娇儿,他们尚且能赖一赖,一看见当官的,他们顿时蔫了。
    刘驿丞又转头温和地看着夏娇儿,“夏姑娘意下如何?”
    夏娇儿看得出来刘驿丞是看在陈钧立的面子上,不知道这位陈公子到底什么来头,柳家集上朝廷官员都对他这样恭敬。也明白刘驿丞故意把后果说得严重,此事果真是可大可小。
    夏娇儿从善如流,缓缓施礼,“大人,虽然妇人此举实在可恶,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她家中老人和孩子的份上,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刘驿丞捻着胡须,沉吟片刻,“本想严惩,看在夏姑娘为你求情的份上,从轻发落,张嘴四十。并把大夫出诊的诊费出了,没道理给你们看病,让人家夏姑娘出钱。还不快谢谢夏姑娘的宽宏大量,以德报怨!否则去了官府,至少打你四十板子!”又昂头对四周围的人说,“夏姑娘才是我们柳家集商户们的楷模,你等皆应学习夏姑娘的高洁品格!”
    妇人一听,四十板子?自己哪里还会有命?吓得哆嗦着从衣服上取出来包了一层一层的带着体温的十文钱,交给了夏娇儿,又磕头赔罪。
    众人听见刘驿丞的话,纷纷拍马屁,一同夸赞夏娇儿,什么女中豪杰,什么善心感人,什么菩萨心肠等等,反正好听话又不要钱。夸的夏娇儿直脸红。
    刘驿丞身边的随从二话不说,等妇人拿过钱,上前拎着妇人的衣领,“啪啪”打起来,一会儿工夫,妇人的脸肉眼可见地肿起来。
    直到妇人嘴角流下一丝刺眼的血红,随从方才住手。
    妇人肿着嘴,话都说的含混不清,仍拜谢夏娇儿的宽容之恩。
    夏娇儿学到了,刘驿丞真是高人,投人所好,送礼于无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