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博曼熟练地操着手术刀，在埃里克后脖颈划开y字型，镊子夹着皮肤掀开，皮下的甲虫就露了出来。
    那东西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死死地趴在里边。
    泽博曼透过放大镜，看到甲虫头部伸出的两支细如发丝的触手，不由得眉头紧锁。
    边上当助手的乔治也啧啧称奇。
    泽博曼尝试用镊子触碰甲虫，那比大拇指小一点儿的玩意就立刻往里缩！
    甲虫一动，埃里克就发出痛苦呻吟。
    乔治发现他满头细密的汗，如果能动弹，一定拼死了挣扎。
    泽博曼不忍心老父亲受苦，依旧强迫自己冷静去试探甲虫并观察，
    “这甲虫的活动是有规律的，如果我能找到它适合的跳动节奏，应该能够分别把它的腿拉出来，然后整只取出。”
    “如果你不能呢？”
    乔治询问最坏结果。
    “如果失败，它可能会把剩余的部分一路推进到脊椎管，结果是……引发瘫痪，甚至死亡。”
    沉吟半秒，泽博曼提高音量问道：
    “埃里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局部麻醉的埃里克头脑清醒，但是不代表皮下那只甲虫没有给他造成伤害，现在满头大汗，更是满心怨怼，
    “听到了，你说会杀了我！”
    泽博曼做了个深呼吸，
    “但愿不会，我要动手了……”
    说着钳子夹住了甲虫的前足。
    甲虫似乎感受到威胁，发出奇怪的吱吱声。
    埃里克手脚麻痹不能动，痛苦地发出一连串惨叫……
    小黑屋里。
    齐馨醒来时满头满身都是汗，汗水打湿了衣服和身下的被褥。
    她惊奇地发现，大脑前所未有的亢奋，体内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蓄势待发！
    “这是什么？”
    话音一落，感觉声音也变了，变得更浑厚，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那就是力量啊！”
    卢卡斯睁大了眼睛，一脸羡慕。
    齐馨现在从身形到样貌都发生了质的变化，眉骨稍微前突，四肢肌肉膨胀，裤管和衣袖有好几处都被撑到爆线，双眼通红，瞳孔周围充满血丝。
    她的颧骨、下巴、手背已经开始长出片状钙质化硬壳，比他们那些从低级往上升的更平滑，也更厚实！
    “不敢相信居然进化得那么快！馨，你就是个天生的战士！”
    卢卡斯看了看自己手背上寥寥几颗肿瘤一样的钙质化硬块，羡慕又嫉妒。
    齐馨隐约记得些什么，但又不太清晰，本能的问了一句，
    “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丑？”
    卢卡斯摇摇头，差点就要双膝下跪了。
    “一点不丑！馨，你现在就像个神！”
    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涌上心头，莫名的膨胀感如同几乎要炸裂的肌肉，盘踞她全身每个角落，大脑无比亢奋！
    齐馨试着握了握拳头，感觉一股力量握在手中！
    力量，力量，这就是力量！
    齐馨呵呵的低声冷笑，渐渐变成哈哈哈的狂笑！
    入夜，矮胖子金又要为新一轮的生死格斗局开场了，
    “女士们先生们！丑陋的战士们即将登场！丑陋的战斗即将展开！”
    梗着脖子嚎了一嗓子，周围观众的热情立刻被点燃，发出阵阵喝彩！
    “今晚，战局升华，丑到极致便是华丽！”
    接着矮胖子金介绍今晚第一场混斗局，将由四个人出战，撑到最后的就是胜利者！
    在一年半的格斗实验中，极少采用这种方式让试验品厮杀，但罗宾逊女士似乎嫌他的进度太慢，不得已只能用这种激进的方式。
    虽然意味着一晚上消耗掉的试验品更多，但同时赌注也提高了，钱没少赚。
    试验品嘛，多抓几个流浪汉，或者那些不被人关注的独居者就行了。
    第一个出战的，是代号为“双角审判官”的异形拳手。
    从身形来看，是个青壮年，遗憾的是他的硬化变异全部集中在头部，以至于头顶上形成两个特别突出的，形如犄角的钙质化硬块。
    矮胖子金为了战局的“观赏性”，还给其中一个犄角打了个装饰环，让人不禁联想起东方神话故事里牛魔王的鼻环，只不过装饰的位置不一样。
    第二个出战的，是个看样子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一脸愁容，代号为“龙虾神手”。
    他的面貌除了眉骨突出的退化性异变之外，没有丑陋的钙质化硬块，因为所有的异变都集中在两手，使之夸大比例的变长变粗，甚至还有密集的绒毛，但是手指部分竟然闭合了，乍一看像龙虾的钳子。
    第三个，就是卢卡斯，他的代号是“暴动者”。
    之所以得到这个绰号，是因为在上一次的比赛中打死了常胜将军“贝塔”。
    优秀的搏击体术和常年健身的强壮体魄，帮了他不少忙。
    而最后一个，正是他们今晚的重头戏，代号为“漂亮小姐”的齐馨。
    当矮胖子金喊出绰号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发出阵阵嘘声。
    实际上，他们对每一个首次出战的选手都这态度，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之前的战局里，也有女人，但都是女子vs女子，这种一个女子vs三个男子，不用想，战局肯定一边倒。
    “漂亮小姐”已经不漂亮了，至少从人类正常的审美角度来说，和丑陋差距不大。
    矮胖子金给齐馨准备了抹胸战甲，铁制腕环，甚至还搭配了同系列的皮革裙裤和长靴，让她看来就像是电影里的甲玛荪女战士。
    “漂亮小姐”拨开人群走进赛场，她很惊讶，竟然不反感这一切，不厌恶周围的欢呼和嘘声，甚至有点享受这一切！
    “你感觉到了吗？感觉到了吗馨？这就是力量带来的一切！”
    卢卡斯，不，这一刻应该称呼他“暴动者”，凑过来对“漂亮小姐”大吼。
    周围的人群扬起手中的赌票，尖叫着、呐喊着、欢呼着！
    矮胖子金对场中央四个选手大声说：
    “你们知道规则，就是没有规则！最后一个站着的人可以活着离开！现在，战斗开始！”
    话音一落，场外的人群叫得更大声了，不停催促他们快打快开打！
    他们那些人当中，有西装革履的中老年人，看着就是身价不菲的成功企业家，也有打扮时尚前沿的年轻人，一群追求刺激的富二代或富三代。
    这些样貌正常的人，全部表情狂热，眼神中是比野兽更狂野的炽热！恨不得化成熊熊火焰，将四个拳手包围其中！
    “漂亮小姐”和“暴动者”并排，他们对面站着的是“双角审判官”和“龙虾神手”。
    一开始四人面面相觑，大家都在等待机会，或者潜意识里在抗拒这场对战。
    周围的观众不耐烦了，开始发出嘘声和咒骂。
    矮胖子金不想得罪这些有钱的主，示意手持特制高压电击枪的手下。
    手下挥动如小型火箭筒一般的枪，对场中选手恶言相向，甚至还用低档位电击电了“双角审判官”一下。
    “龙虾神手”见状，立刻服从的冲向“暴动者”！
    从低电击中恢复过来的“双角审判官”，调转方向毫不犹豫地冲向“漂亮小姐”！
    一场丑陋到极致的异形格斗，正式开始！
    泽博曼知道时间紧迫，可是甲虫很难缠，刚钳住前足，就整个往里进一步深入，很快体征监控器发出警报。
    “糟糕！”
    泽博曼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头部的触须几乎完全深入末梢神经了。”
    乔治盯着检测器，再去看一眼乔治，还好，人还醒着。
    “可以尝试剪断它们吗？”
    乔治问。
    泽博曼的碧蓝色眸子变得焦躁又黯淡，
    “那样就相当于剪断了他的生命线。”
    泽博曼不敢再轻举妄动，脑子飞快运转寻找解决办法。
    埃里克已经被折磨得陷入半迷糊状态，在他的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浮现各种画面。
    画面中，有个看不清样貌的人用镊子夹着一只甲虫在他眼前晃悠……
    他拿着纯手工打造的小型显微镜，送给笑得像花儿一样的男孩……
    他在伏案工作，笔下画出实验室的圆形穹顶……
    还有他看到自己满手满身都是冰渣子，好像刚从冰窟窿里挖出来，耳边有陌生的声音在报血压，面前一个戴黑框眼镜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手捧文件夹看向自己……
    “埃里克的状态不太好……”
    乔治看他眼白都翻出来，不由得担心。不管怎么说，他是自己老哥的父亲！
    泽博曼满额头细密汗珠，
    “爸爸，坚持住！”
    这时就听到埃里克喃喃地吐出一句话：
    “我在坚持呢，威尔……”
    兄弟俩立马对视一眼，有戏！
    乔治握住埃里克的手，不，这次可以大大方方地叫他吉姆。
    “威尔，他看起来很痛苦，可以全麻吗？”
    泽博曼摇头，
    “我需要他保持清醒。”
    吉姆的脑海里，又一次走马灯似的闪过往昔画面……
    第一次带儿子走进自己的秘密实验室，在手稿上记录他一次又一次的创新实验数据，还有那套最钟爱的手术工具……
    再然后，一个脸色苍白的金发女人，从模糊变得清晰，赞叹地对他说他设计的异种是多么完美的战斗机器……
    他甚至想起自己曾经警告过那个女人，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释放了什么……
    接着，不停舞动六只肢节足的昆虫形象在脑海中放大、清晰……
    “把它弄出来！快把它弄出来！”
    吉姆痛苦地发出哀求！
    “我知道，”
    泽博曼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可是我需要你的帮助，爸爸。”
    吉姆痛苦得话都说不利索，
    “拜托……我……我才是病人！”
    泽博曼深吸气，
    “就算这样，你也曾是皇家学院最优秀的外科医生！还有最后一对触手勾在末梢神经上，我怎么做才能把它分离出来，同时不杀死你？”
    手术室里沉默了片刻，从吉姆口中喃喃说出几个字：
    “诺维奇巨人！”
    乔治一头雾水，
    “他说什么巨人？”
    泽博曼解释：
    “一种寄生在脑垂体的异生物，一旦触发就会自我毁灭。我可以分离生物的自毁神经，在它发出信号前剪断它。”
    乔治很快就弄懂了，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计划。”
    泽博曼仍不敢松懈，任何脑科手术都存在巨大风险，为了齐馨更为了自己的父亲，必须豁出去了！
    他放下原用的工具，戴上便携电子放大镜，拿起精度极高的微创手术工具。
    生死格斗局这边。
    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双角审判官”和“龙虾神手”，完全不是受过专业格斗训练的“漂亮小姐”和“暴动者”的对手。
    可是“暴动者”显然低估了“龙虾神手”，那对变形得仿佛金刚猩猩前肢的两只手力大无穷，用绝对力量压制了身形敏捷优势的“暴动者”。
    “暴动者”被一拳打蒙，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往地上狠狠一砸！
    这一砸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
    已经完胜的“漂亮小姐”转过身，看到“队友”失利，下意识冲过去，趁“龙虾神手”不备，狠命地朝他胸口处发动一记重重的直拳！
    这一拳下去，她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脆响！
    断裂的骨头应该是倒插刺进了“龙虾神手”的心脏，就见他捂着胸口，向后踉跄了两步，然后直直地倒地不起。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太棒了！”
    场外的人欢呼着，尖叫着，震耳欲聋！
    齐馨疯狂了！
    打疯了，杀疯了！
    她双眼通红的环顾四周，深深地陷入这种疯狂之中！以一个获胜者的姿态高举双臂，和周围人一起兴奋地呐喊！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泽博曼的手术同样紧张刺激，不同的是这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针头掉落的声音。
    “我找到截断点了。”
    说完，泽博曼迟迟没有动作。
    乔治向他投出坚定的目光，
    “动手，动手吧老哥！”
    这两剪子下去，也许重新唤醒被控制的父亲，也许从此天人两隔。
    一旦成功，他们能成功救下三个人，甚至更多，如果失败……
    泽博曼知道，他承受不起失败！
    “成功了！”
    泽博曼终于取出那只罪恶的甲虫。
    吉姆从巨大的痛苦中缓过神，断续地说出知道但一直被克制不许透露的地址，
    “希尔大街，马丁……肉库区……”
    说完，如释重负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