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鱼？！！做鱼丸？”苏三虎惊呼出声，一双虎目因讶异骤然瞪得恁圆。
    这劳什子的鱼丸他从没听说过，但这河水里的鱼有多精他完全门清啊，自打他们三兄弟长得比河水高一些之后，便经常守在河边上摸鱼，可这么些年，从没摸出个什么名堂出来。
    偶尔能摸个指头粗的鱼仔已经是撞了大运。
    谁家正常妹妹一开口就是捞鱼啊？
    而且，还是拿两个竹筐捞鱼，她当这是自家养的鱼塘么？
    苏大虎亦是有些纳罕，却是乖乖地跟在苏婳身后，没有出声，自打婳儿将鸡鸭吃的石螺做成口味嗦螺，还带动一片农人卖炒螺肉之后，他对于她做事的风格已经很清楚。
    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必要做成。
    苏婳感受到身后二人的目光，却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走到河岸边蹲下身，从袖口掏出一支小竹管，倒出两个圆滚滚的丸子递给二人，“大哥，三哥，你们在两个竹筐中各压上一块大石头，然后将这个鱼饵放进竹筐，一同沉入河水中。”
    苏大虎兄弟俩接过丸子。
    只见丸子约莫鸟蛋大小，通体黑黢黢，最外层还有不少坑坑洼洼，外表当真好看不到哪里去，可拿在手里，却能清晰地闻到丸子上散发的香味，这种香味，似花香，又比花香的甜腻清雅几分。
    苏三虎大手摩挲着丸子，情不自禁舔舔嘴唇。
    “婳儿，这鱼饵，咱们人能吃吗？”
    少年话落，紧接着，便是两道异常兴奋的撒娇声。
    “汪！汪汪！！汪汪汪！！！”
    “吼！喵呜！！喵喵喵！！！”
    苏婳闻声转头，便见自家三哥正拿着丸子跃跃欲试，脚下，小黑和大白两个小团子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丸子，似乎只要她一点头，一人两只便要将丸子往嘴里塞。
    她看得嘴角一个抽抽，连忙将他手中的丸子和竹筐一同夺过。
    用麻绳系紧竹筐提手处，放入鱼饵丸子，又拎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压在筐底。
    然后，眼疾手快将竹筐放到河水中。
    待这一切弄完，才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鱼饵是专门为鱼准备的，里面都是吸引鱼儿来的药材，就像是咱们平日钓鱼所说用来打窝的鱼粮，人和兽都吃不得，三哥若是想吃，下次我专门给三哥做些药丸子。”
    默了默，又抬手揉揉两小只的脑袋。
    轻声哄道：“这丸子闻着香，实则一点儿不好吃，待会儿捞到大鱼给你们煮鱼汤喝。”
    开玩笑，这劳什子的鱼饵，不过是她听到猪下水不够后，临时在空间地上抓了些黑泥混着水珠随便捏成的。
    这么一大团黑泥吃下去，便是不傻也得给肾里留十来颗结石。
    小黑大白见好闻的丸子掉进河里，本来还想撒丫子跳水里去捞，可脑门被主人一顿揉搓，瞬时舒服得眯起眼，哪里还记得什么丸子的事儿。
    “不，不用了。”苏三虎亦是挠头笑笑。
    他也就是闻着香味，嘴巴有些不听使唤罢了，真要他跟鱼儿抢吃还是干不出来的！
    说话间，同苏大虎依样画葫芦将剩下的一个竹筐放入河水中。
    几乎是竹筐落水的瞬间。
    平静无波的河水便有了细碎的声响，斑驳的河面被大物从中央划开，水波声由远及近一点点涌来。
    “这，这是大鱼来了？”
    苏三虎瞧着河水里一道道黑青色背脊，直接一个踉跄摔在草地上，眸中全是震惊。
    苏大虎亦是忍不住咽咽口水。
    他在村尾活了十九年，从未见到过这么多的大鱼，便是先前萧锦寒送来的几尾大草鱼，也远没有如今看到的震惊。
    唯有苏婳，杏眸静静瞧着河岸下的竹筐，她拿来的两个竹筐是平日里装野菜野草用的大筐子，可河水里的鱼儿鼻子灵得很，一窝蜂往竹筐里钻，大个头的鱼儿甚至在筐子里摆动着鱼身争抢起来。
    鱼儿撞得筐子砰砰作响。
    “大哥，三哥，赶紧拉麻绳，将竹筐拉起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岸上后退几步，拽着麻绳的手猛一用力，筐子已经被她拉出水面。
    青白的鱼鳞在夕阳下泛着光。
    鱼儿明知离了水，却还是尖着尾巴往筐子底下挤，完全没有半点跳水的意思。
    苏大虎苏三虎见状，亦是顾不得吃惊，赶忙拽紧绳子。
    “一、二、三，用力拉！”
    他们不似苏婳天生神力，将竹筐从水底拉到水面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再从水面拉上河岸，更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待拉完鱼筐，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哎唷，我滴个天娘啊！婳儿这鱼饵也太厉害了吧！”苏三虎狠狠擦了擦额头的汗，斜躺在草地上直勾勾盯着鱼筐，笑得像个大傻子，“老子这辈子怕是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鱼，这河里的鱼不会是被咱们全捞上来了吧！”
    他不像二哥，对于数字，斤两有着天生的手感，摸一摸能说出大概的轻重，可光是这一筐，就远比他自个儿还重不老少，起码得一百五六十斤往上啊。
    “在谁面前叫老子呢！”苏大虎直接屈指，对着少年就是狠狠一个爆栗子敲额上。
    他看着眼前数不清的鱼儿，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以前家里养鱼塘时的情景。
    娘在养山羊失败后，还是不死心，觉得是这外来的山羊不适宜在上河村养殖，一番思量过后，便让他们三兄弟在山坡脚下挖了一口鱼塘。
    两文一条的草鱼苗，约莫手指长一条，一买就是一百条，足足二百个大铜板。
    鱼苗小的时候，吃不了草，他们便去村子里养鸡鸭牛的人家讨鸡粪鸭粪牛粪，肥塘喂鱼。
    三四个月过去，手指大小的鱼苗长得有半斤重，他们便开始每日去山坡地里割新鲜的鱼草喂小鱼，每日早中晚都要去瞅一遍，活像是伺候祖宗一样了。
    眼看着快中秋，半斤重的鱼长到四五斤重，其中肥一些的草鱼更是有七八斤，他们便打算中秋前一日捞些鱼去苍梧镇上卖，十文一斤的草鱼，要是能卖一半的鱼，那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可就在中秋节前两天的夜里，伏虎山里突然下起磅礴大雨，雨水带着泥沙冲刷而下。
    等他们从睡梦中惊醒，跑到鱼塘的时候，鱼塘早已被冲出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的鱼儿悉数被冲到河里，连尸首都没瞧着。
    如今，看着这筐子里的鱼儿，他突然有种穿过岁月，历经经年后失而复得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