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虎寻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杉木枝制成的门匾悬在黄土墙上，匾上早已裂开数道缝，其上所书‘苏’字亦是不知何时由浓墨转为黯淡，如今只能瞧出个大概轮廓来。
    男人不由喃喃，“婳儿的意思是，读书换门楣？”
    苏婳轻颔首，“后日便是百川学堂春季招生的日子，我打算送哥哥们去学堂，大哥心思敏捷，机深智远，如若在学业上费些心思，日后未必不能在朝堂上有所建树。”
    老苏家三个儿子，两个孙子。
    如今苏大郎苏二郎年岁太小，等他们读出个名堂还得许多年。
    苏家三兄弟中，苏二虎擅商贾，天生对数字敏感，苏三虎粗中有细，热衷武艺，唯有苏大虎，外表憨兮兮，内里全是黑芝麻馅，三言两语可扭局势，若是生在王孙贵族之家，自小受礼乐诗书熏陶长大，如今只怕已经在风云诡谲的朝堂有他一席之地。
    大禹朝历来讲究士农工商。
    他们老苏家若想过长久的富贵生活，自是得朝堂有人才行。
    苏大虎听得心头一震。
    转而却是轻笑着摇头，“此事不可！若咱们一个个全去读书，这麻辣烫的摊子岂不是全落在婳儿身上？断没有让妹妹辛辛苦苦供兄长们读书的道理。”
    院子里，一直瞧着兄妹俩鬼鬼祟祟的苏二虎苏三虎悄摸摸走过来。
    正好听着苏大虎这最后一句。
    顿时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三哥不喜欢读书，这书本三哥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更别提整日抱着书了，那比蹲大牢还令人难受，婳儿还是让大哥去读书吧，我陪你一块卖麻辣烫！”
    “对！这书大哥去读便是！”苏二虎连连摆手。
    “书上的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读了也是白读，还不如好好干生意来得实在。
    咱们的麻辣烫生意如今刚开张两天，一些苍蝇就嗅着味来了，后面还不知道会出什么脏主意勒，哪能让婳儿一个人去应对？”
    苏婳闻声，瞬时想到钱氏方才洗净的下水。
    今日三副下水全卖光，后来的不少人连猪下水的味儿都没尝着，她当时便同苏家兄弟三人嘱咐过，去西街时再多买上一副，可方才钱氏抱回来的木盆中却只有孤零零的一副下水。
    她想到这，眉头不由轻拢起，“是不是我晌午离开后醉仙居又来找麻烦了？”
    除了醉仙居那个骂骂咧咧离开的小厮，再不作旁想。
    一提到这个，苏二虎顿时脸色不大好看。
    “是不是醉仙居不能确定，咱们在买完车厢后，便直接往西街集市赶，当时时辰比往日还早上几分，可平日卖咱们下水的几个屠户却是纷纷称下水卖光，不但下水没有，连串串和熬汤的猪骨头都没了。”
    说罢，又指指院子里装下水的木盆。
    “这一副下水还是我在苍梧镇找富贵酒楼的李哥，让他帮忙弄来的。”
    他们寻遍清水县集市回来的时候，苍梧镇集市早就收了摊，只剩下镇门口的几个小摊子，可那里就一些村里人家的青菜和好几个摊子的炒螺肉，根本不可能有猪下水。
    便只能寻着李山，让他找相熟的屠户，才寻得这副下水，外加一盆猪血。
    苏婳听得眉心皱起。
    在麻辣烫开张的第一日,她们就同清水县的屠户打过招呼，让他们将下水留给自家，屠户们往常要么将下水带回去喂狗，要么直接扔了，听得有人愿意买自是十分欣喜应了。
    可如今，突然说是全卖光，其中定然是有人作梗。
    不过，现在关键不是找出这人。
    而是怎么应对明日的生意。
    一副下水，加上一盆猪血根本不够。
    苏二虎觑一眼少女神色，抿唇道：“婳儿，我回来后去大麦家问过，她们家后院现在养着不少鸡鸭，要是买的话，鸡十二文一斤，鸭子九文一斤，我想着，这猪下水不够的情况下，咱们是不是可以先买几只鸡鸭代替。
    鸡骨头可以用来熬高汤，鸡肉、鸭肉可以做荤串串，鸡鸭肚子里的鸡肠、鸭肠什么也可以算是新式菜色。
    不过这鸡鸭的成本高一些，若是两文一串的价格不变，串上的肉自是要相应少一些。”
    苏婳听得唇角轻勾，朝男人竖起一个大拇指。
    “不然怎么说，二哥是天生的商贾之才呢！用鸡鸭代替的法子确实可取，趁着天色还没黑，二哥赶紧跑一趟大麦家吧！买两只鸡，四只鸭先顶着。”
    “嗳，好，我这就去。”苏二虎听得妹妹夸赞，略黑的脸庞一下红了。
    连忙拔腿往村子里跑。
    不过，光是鸡肉鸭肉可能还不够。
    苏婳目光落在院外的河水上，心思倏然一动，直接拎起院里的两个竹筐往外走。
    “婳儿，马上天黑了，你这是干啥去？”苏三虎兄弟俩见状，微微怔愣一瞬后，连忙跟了上去，熟稔地接过她手上的竹筐。
    苏婳扬唇，嘴角浮出两个小梨涡，“去捞鱼，做鱼丸。”
    老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他们家依山傍水，山上的平菇、木耳、香菇如今已经成了麻辣烫里的宠儿，河里的鱼儿关键时候也可发挥出大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