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若此，也不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宋念卿当即哼了一声，“你也太看的起我大哥与宋某人了，北关又名雁云关，乃是我朝第一大关，这些年各处关隘均有例行调派，军中小将更是数不胜数，即便我们双双调离，他们也能独当一面。”
    皎月跟着哼道：“宋将军，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你军中实力如何我即便不能完全洞察，十之六七还是有的，你非要在这里跟我抬杠吗？”
    这话说的宋念卿微微一怔，大家都不是蠢人，口舌之争也要分什么场合什么人。
    沉默间，两人彼此对视，眼眸之中各有傲气，最终，宋念卿冷冷的道：“你请我来就为了说这些？”
    言下之意，别忘了谁求谁。
    皎月一愣，有些无奈的笑。自觉书生意气，老毛病又犯了，叹了口气道：“好，是我唐突了，还望宋将军海涵。”
    “所为何事？”宋念卿看他致歉，直截了当的问。
    “我……中毒了。”他抬手一指附近的一只青瓷碗道，“想要宋将军帮个忙，给我找一味药。”
    宋念卿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碗里尚有一些残渣，黑乎乎的。
    黑衣人将那只碗双手奉上。
    宋念卿接过来放置鼻尖处嗅了嗅，忽然想到君梨之前看过不少医书，顺手递给了她。
    君梨好奇，像他那样凑近了闻，忽然眉头皱的好紧。
    这味道比之一般的草药更要冲鼻，若是服用，恐怕胃里要翻江倒海，难以安生。
    “可知里面掺了什么？”宋念卿有心问道。
    君梨自认才疏学浅，与吕大夫相差甚远，但他既这么问，认真想了想道：“好像有羊芷草的味。”
    “哦？你怎知道？！”他吃惊不小，黑色的眸子泛出异样的光。
    “我小时候接触过，可难闻了，记忆犹新。”君梨实话实说。
    “是么？”宋念卿更加好奇起来。因为羊芷草不仅稀有，而且有毒，一般人不易接触，她一个孩子怎会闻得？
    君梨解释道：“有一次我爹公干回来受了伤，我娘给他熬了很多药，满院子都是一股怪味。我就很奇怪，去找他们的时候他正在喝，看着很痛苦的样子，我凑过去想要哄他，当时年纪小又胃口浅，差点就吐了。”
    是了，羊芷草是生长在北关那一带的，放牧的羊群遇见它都望而生畏，“羊止”一词由此而来。芷与止同音，随着岁月变迁，口口相传，羊止草渐渐的成了羊芷草。
    当然，有毒之物用的好也可以解毒，具体就要看什么情况了。
    而尧国的大巫师惯用它来炼毒，以此制约敌人。
    宋念卿在北关十年，对这种草自然十分熟稔，于是问道：“你直接服用了羊芷草？”
    皎月默默点头。
    “那你中的什么毒？”羊芷草本身毒性就很强，而他用它解毒，想来他中的毒非同小可。
    他张了张嘴，却是有心无力，又开始如先前一般大口喘息。
    黑衣人急忙给他抚胸拍背，随后拿了个枕头放在他身后，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阿月，我来替你说吧，你先歇会。”
    “好……”他虚着眼睛，额头肉眼可见冒出一层汗水。
    黑衣人又赶紧给他擦拭，忙活了一通后才道：“他中的是猩夜红。”
    “什么？！”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响雷把宋念卿震在当场，眼睛都是直的。
    君梨难得看到他如此，吃惊道：“怎么了，夫君？”
    猩夜红之名在北关将士的心中可谓是一把尖刀，一枚毒刺，甚至是一段屈辱。
    当年的镇北将军秦孝和便是身中此毒溃烂而亡。
    定国公双腿致残，以致壮年之时含恨隐退，据说也与此毒有关。
    而曾经如日中天的御征王，陛下的皇叔元赢彻的儿子元执也因为此毒败北，被他的一众手下抬进金銮殿，见了陛下最后一面后黯然离世。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陛下性情大变，很长一段时间把自己关在了寝宫内，茶饭不思，形容枯槁。后来更是新建了 一座谪仙殿，开始修身养性，祈求长生。
    而此刻，在京城，在这间窄小的房舍内，重又听闻此毒，宋念卿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他再自负也知道，有些阴暗之人擅于在阴暗处行阴暗事，让一代又一代英豪匆匆落幕，如之奈何？
    但是此人是尧国谍者，文弱书生一般，为何尧国人会将毒用在他身上……
    思索片刻道：“你们尧国的大巫师郁千铩炼毒之术甚是了得，莫非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控制你们的？”
    黑衣人眸子一顿，有些意外的点了点头，“是。”
    “断了解药？”
    “是。”
    “为何？”
    “因为……我们内部出了一些问题，阿月被上峰斥责办事不利，断了这个月的解药。”
    “这个月？”宋念卿又道，“也就是说下个月还有？”
    黑衣人犹疑了下，“是……熬过这个月，下个月继续。”
    “那你们……”宋念卿手一指，滞了一瞬恍然大悟道，“你们准备反水？”
    那人又是一愣，惊讶于宋念卿的思维以及判断力，嘴里回道：“是。”
    “那你为何一点事情都没有？”宋念卿又指了指他，表示不解。
    刚才这一路行来，他可是生龙活虎，精壮的很呐。
    而他称呼皎月为阿月，又那般为他奔波，两人若不是主仆也应该是朋友。
    黑衣人回道：“我便是上峰派来与他接洽的使者，因为我们当初在一个集中营训练过，吃过同样的苦，受过同样的罪，算的上是生死兄弟，所以我不忍看他如此煎熬。而且我与他一样被这种毒控制，每月必须服用解药，只是我们的剂量不一样，解药也不一样。”
    “哦？”这个方法倒是特别，下药还分三六九等。宋念卿摸着额头忍不住赞道，“郁千铩当真很有脑子，这一招都想的出来。”
    “是，要不他怎能盘踞在那个位置这么多年呢。”
    “那么我想问一下，是什么任务他出师不利，受此惩罚？”
    “这……”黑衣人明显给问住了，双目局促的看向皎月。
    皎月吃力的抬起一只手，“既已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了，说吧。”
    黑衣人点头，继续往下道：“尧国内部出现了一些纷争，宋将军应该有所耳闻。”
    纷争？
    ……是党争吧。
    宋念卿默默颌首，党争向来是朝廷大忌，但古往今来哪朝哪代能避免呢？
    “左将军翟日耀与右将军宗奎一直不睦，而宗奎的胞弟在你们大禹潜伏多年，如今被禹朝发觉，拔了不少暗桩。翟日耀的意思是趁火打劫，让我们将此人彻底除去，断掉宗奎的一条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