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是元无疾的那个书童皎月吧？”宋念卿话锋一转，冷冷的抛出这句。
    “什么？他就是皎月？！”未等对方搭话，君梨率先叫起来。
    那日元无疾突然赶来茶肆，口中念叨的便是这个名字。
    那人微一点头，直言不讳，“是，我便是皎月。”
    是？君梨艰难的咽了下唾沫，看看他又看看宋念卿，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跟红烛不相上下。
    为什么同一时间踏进此屋，他那么快就能识别对方的身份，而她，经他点拨还迷迷糊糊，云里雾里。
    宋念卿看出了她的心思，含笑说道：“当局者迷，你与他眉眼甚是相像，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怀疑了，正好这位朋友又叫他阿月，思前想后，与元无疾口中的皎月不就对上了么？”
    理是这个理，可是要把这些东西迅速串联起来就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了。
    君梨抿着唇角，懊恼之余又自叹不如。
    皎月跟着点头，“宋将军果然是个聪明人。”
    “再聪明也不过是你的棋子，我想你这会找我肯定另有所图。”
    关于这个人，他放出羽卫找了许久，一无所获。如今突然出现，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这……”皎月没想到他这般直接，目光闪烁，一丝慌乱若隐若现。
    “说吧，你是谁？与君千里什么关系？”
    “我……”皎月暗下双眸，避开了他的探询，一双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你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书童。”宋念卿进一步道，“据我所知，你离开昭王府后元无疾一直在苦苦寻你，毫无线索。而我近来也在找你，同样一无所获。”
    这话说的足够明白，一个寻常人想要躲开王府和羽卫的搜捕，难如登天。
    他若撒谎就很没诚意了，毕竟今晚是他请人过来的，心中必有所求。
    皎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沉吟着看向那个黑衣人。
    对方与他目光交接，点了点头，“阿月，我们已无计可施，说吧。”
    “好！”皎月咬牙，抬眸面向宋念卿道，“我确实有求于你，所以有些事情……”
    他把两手握在一起狠狠一捏，下定了决心一般，“其实我是一名谍者。”
    这个答案并不让人意外，宋念卿闻言目光淡淡，“尧国的？”
    “是。”
    “君千里与你什么关系？”
    “他……”皎月下意识的看向君梨。
    她的身子立即绷紧起来，屏气凝神，双耳竖起，唯恐错过一丝讯息。
    他轻轻的叹了声气，“他算是我的恩人。”
    恩人？君梨大感意外，不是父亲么？他们两个……不是父子关系？
    宋念卿也是不信，“你说你是尧国谍者，可我看你面相不像是尧国人，被他们征用的？”
    “是，我是北关那一带的，确切的说我的家在黑河，与赤海毗邻。”
    黑河？那是大禹的一座城池。
    宋念卿道：“黑河被尧国攻破之时秦孝和任镇北将军，因不慎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导致黑河沦陷，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
    “是。”想起往事皎月手指发颤，泪光闪现，“当时我很小，很多事情记不得了，后来是我娘告诉我的，说她历尽千辛万苦逃了出来。尔后我们流落塞外，风餐露宿的过了好几年，有一次饿的实在受不了，她去偷了一块烧饼，被人活活打死了……”
    这么惨！君梨听的心里一紧。
    “你多大？”宋念卿不为所动，平静的像是冷血。
    “十八。”
    “不是，我说你当年流落塞外的时候。”
    “九岁。”
    “那你与君千里怎么能扯上关系？除非在你离开大禹之前你们就认识。”
    皎月摇头，“不认识，我们是在尧国认识的。”
    什么！宋念卿与君梨面面相觑，若这么说，事情就大了。
    “你是如何与他认识的？”君梨忍不住插话。
    “他是尧国军营中的一名长官，需要培训一批谍者，而尧国本土之人的长相与我们大禹迥然相异，很不适合，所以他们在城中以及塞外大肆抓捕外族人，而我便是其中一个。”
    “可是你的相貌……”宋念卿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君梨。
    “跟你的夫人很像是不是？”皎月苦笑着去摸自己面皮，“我这张脸，既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
    “这话怎么说？”
    “我当时又瘦又小，皮包骨头，跑跳不行，拉弓射箭更不行，可不知怎的君千里一眼就相中了我，教我识文断字，让我温饱不愁，还把我打扮成女子的模样。”
    “什么？”宋念卿耸起了眉毛，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抚弄额头。
    他看到那种娘们唧唧的男人就本能的反感，用他的话说，长得阴柔不是你的错，特意把自己往女人身上整就恶心了，欠揍不是！
    “从被他选中的那一天起，我一直以女装示人。”
    “！！！”君梨心底掠过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急急问道：“他有跟你说过原因么？”
    “有，某一日他跟我说，我长得像他的女儿。”
    她的声音止不住的发颤，“那后来呢？他真的娶了郡主，做了郡马？”
    “哪有什么后来？”皎月凄楚的笑，“他不过是个俘虏，被尧国人利用拿来练兵罢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曾经的北关守将，让他练兵对付大禹再好不过，又怎会许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可是有个人说……”
    “骗人的鬼话而已，只是为了扰乱你们！”
    “那他现在……”
    “没有现在，他早就死了！”
    “什么！”君梨再次大骇。
    这个答案她早已想过，就是今夜她与李九斤说的头头是道时也是极力反驳他活着的事实，可是一经他人确认，心里又禁不住生出许多失望。
    宋念卿却是不信，“他若真的死了，为何事隔多年突然被人翻了出来？不过一个小小的校尉，什么人会拿他做文章，目的何在？”
    “刚才你说你夫人当局者迷，没想到事情到了自己身上也同样如此。”皎月好笑似的摇头。
    “哦？你倒是说来听听。”宋念卿眯着眼睛，细细咀嚼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不想遗漏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皎月坐的久了，身子后仰，有些疲累的道：“很简单，北关的防务一直控在你们宋氏兄弟手中，只要用他的女儿做文章，你们宋家一门双将绝对玩完！”
    嘶！怎会这样？没想到导火索又是自己，君梨呼吸一滞，喉咙异常艰涩。
    宋念卿及时扶住她摇晃的身子，嘴里却道：“没了我和我大哥，朝廷还会派别的守将过来，你们费尽心思下这盘棋，是不是过于铺张了？”
    “派谁呢？”皎月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御征王身死，济国公年迈，定国公已残，曾经赫赫有名的三大战将如落叶飘零，不复当年，你让谁去镇守禹国这扇大门？”
    “……”
    “昭王吗？吃喝玩乐，酒囊饭蛋！胤王吗？他若调离，西稷岌岌可危，金渊作为尧国的附属，可一直虎视眈眈呢。哦，还有怀王和崇王，多年不曾带兵了，你觉得他们俩能行吗？一时之间是否可以游刃有余的应对尧国数十万雄兵，决胜于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