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一头栗色头发，眼瞳灰白，脸颊略长。
他看上去是个沉默寡言的法国青年，平时局限于办公室事务，在公董局的存在感确实不多。
但毫无疑问他是白德安的心腹。
而就在昨天，韩开甲来后，白德安只交代了佛兰克，为此事约请巴黎银行的人聚餐。
今天，多米尼克和安东尼就知道了。
乔治不会说，那么还有谁？
白德安的注视下，佛兰克的脸微微泛红，眼神回避。
韩开甲将他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呵呵起来，心想看来我谨慎的决定果然是对的，白德安身边确实不干净！
尴尬吗，胖白？但我依旧会再次拯救你于水火之中。
只是在这之前，受点罪吧。
世上的权势争斗都是触一发动全身。
这两位既然开火，英国佬和日本人接下来也该出手了吧。
他们是不可能坐看美国佬和法国人勾搭出这种事的，因为这会损害他们在远东的利益。
另外卢永祥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会不会也坐不住呢？
砰！
被手下背刺的白德安情绪翻涌，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拿出决裂姿态反问多米尼克：“这只是意向，有什么问题吗？部长先生。”
“巴黎不会同意的，印度远东租界事务处也不会。”多米尼克淡然道。
然后他站起身，双臂支撑桌面，以高姿态俯视着白德安，道：“顺便说一句。总董先生，鉴于你曾大力推荐的赫尔曼。。。巴黎和远东方面都决定，请您去往印度任职，当然了鉴于白德安先生的功劳。。。”
虽然这只是口头通知，但正式任命一定紧随其后。
室内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后，忽然明白为何领事先生没有来呢。
他一定是刻意回避了这个尴尬的场面吧。
其中费沃利眼神变得空洞，因为他也是依附于白德安的人。
佛兰克却露出喜色。
而白德安听到多米尼克的宣布后，顿时气的血往头上涌，耳朵也嗡嗡作响。
因为他才在韩瑞克的帮助下，将英国人的脸抽肿，又拿出了缉私武装和慈善结合的计划，上面就来摘桃子了！
这些混蛋为了政斗，甚至不惜摧毁银币计划这样绝对有利租界的大事。
但这种情况下，他再说什么也没有用，除非出现奇迹。。。
一双手忽然从背后伸来，稳稳的搀住了他。
韩瑞克的声音响起：“走吧，总董先生。在真正的任命书下来之前，这也只是个意向不是吗？”
白德安深吸了口气，顺势起身：“今天的会先到这里。我身体不佳，晚上就由佛兰克代表我作陪吧。”
说完他冷冷的看了眼弗兰克。
佛兰克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内疚，灰白的眼瞳毒蛇似的盯着曾经的上级，嘴角居然还露出挑衅的微笑。
卑鄙的人就是这样，唯有更恶毒的对待恩主，才能掩饰良心的不安。
要不是最后点理智控制，白德安都恨不得当场打死这个吃里扒外的杂碎。
就在这时安东尼又道：“瑞克先生。”
“有事吗？”韩开甲问。
安东尼指着韩开甲的脸：“我是不会同意你成为华董的，所以下次的会议，请你不要再来了。”
佛兰克立刻站起身，大声道：“我支持安东尼先生的意见。”
白德安怒极：“你！”
韩开甲按住他，哑然失笑：“记住我的话，佛兰克，再美的明日也抵不过前夜的选择。”
这是句法国谚语，但原版是：最美的明天也抵不过前夜。
韩瑞克为什么这么改？
白德安都想不通，何况其他人。
安东尼想反唇相讥，韩开甲已扶着白德安彻底闪人。
他的拳头只能打在空气中，愤怒的骂道：“这些黄皮猴子，一个个都该被吊死！”
门外的韩开甲听到了这声辱骂，脸阴沉了一下，又恢复笑容对白德安道：“总董先生，感谢你提拔我为华董。”
“瑞克，我们之间别说这些废话了。”
失去权势的白德安只是个普通的老人，还又矮又胖，他咬着牙道：“离开上海吧，这些狗杂种绝对会把你吞的干干净净。那时候你所谓的弟兄都靠不住的。”
“自身难保，你还记得我啊？”韩开甲感叹道，老头确实是个好人。
两人就这样走出了公董局大楼，坐陈骁的车去了教堂。
然后韩开甲当着白德安的面拨通了乔治的电话。
“瑞克？靠，你说中了！白德安的屁股果然不干净。”
白德安(??へ??╬)！！！
“不是屁股，我说的是尊敬的总董先生身边可能不干净。”韩开甲赶紧强调。
“差不多意思，英国人和日本人也找了我这边，我没承认。真踏马的。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一切照旧，相信我。”
“说真的，我真想不出你有什么办法为白德安翻盘。。。”
“听好了乔治，相信我！或者滚蛋！现在我们只需要一个声音一个意志！如果不放心的话，我给你一百万大洋作为抵押，足够你富裕的度过下半生！”
“好的瑞克，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等韩开甲放下电话，白德安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有个答案。
韩开甲一笑，终于坦诚相告：“之前我防止万一没告诉你，看来是对的。阿贝尔去教廷了，法租界新币发行的股东其实是，公董局，教廷，和我们。”
白德安(ΩДΩ)！！！
“但是，是以慈善的名义进行的，我们保证每年给教廷一百万法郎的分红，换取教皇为我们的慈善救助会加持！谈妥我就付款！附加条件是，公开致谢远东的白德安先生的义举。”
白德安闻言感动之余，迫不及待的问：“阿贝尔什么时候去的，你是什么时候做决定的？”
“神父昨天就悄悄出发了，两个毛子保卫他。至于这个决定。”韩开甲直言道：“就是在前晚的晚宴上，阿贝尔告诉我巴黎来人要窥视你的位置。”
白德安听完，心情复杂。
他没想到韩开甲反应这么快，阿贝尔行动这么迅速。
一股暖流在他心中流淌，他想，我没有交错朋友。。。
“白德安先生，你应该也有底牌吧？我们只需要扛过一周。”韩开甲问，白德安点点头：“我的底牌是为你准备的。”
“啊？”韩开甲愣住了。
“领事是我的朋友，同样对印度来的家伙反感。”白德安缓缓的道：“他不能为我保住位置，因为那是来自巴黎的命令。但他能帮你保住财富，这是我作为神父的好友，唯一能为你做的，因为你救了他两个女儿。”
白德安说完，韩开甲都懵。
看来我们是彼此暗中牵挂的两个人啊，有了真感情？
这太恶心了！
韩开甲不习惯和一个男人这样，赶紧追问白德安其他方面是不是还有底牌。
结果白德安苦笑道：“孩子，谁会追随一个下台的人？你不应该是个天真的人啊。”
“但现在不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白德安眼中忽然闪光：“是了，现在不同了，我让领事拖着不签署，当教廷的电报传来，巴黎方面也无法折损教皇的颜面，那个白痴只能灰溜溜的滚回印度。”
“不，他回不去了。”韩开甲插话，黄皮猴子？我黄尼玛！
白德安。。。回不去就回不去吧，踏马的这个世上的意外太多了！
“其他方面，我觉得一方面是继续观望拖延，一方面要制造点事端。。。”
韩开甲正说着自己的想法，忽然听到前面有人高呼他的名字。
“瑞克！”
韩开甲暂停和白德安的交流走去一看，是警监费沃利，以及法军上尉弗朗西斯。
是了，这两人身上都有深深的白德安的印记，离开白德安，他们也没好日子过。
韩开甲顿时露出笑容：“你们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你一定办法，是吗？因为你改了那句谚语。”费沃利目光深深的看着韩开甲，弗朗西斯同样如此，两人仿佛对韩开甲有莫名的信心。
这其实是种垂死挣扎，但也是因为韩开甲过去的表现，折服了他们。
此刻。
刚刚还灰头土脸，仿佛后世下台贪官的胖白，企鹅似的大步走出。
他战意十足，他目光炯炯的对两个旧部道：“很高兴你们做出了正确选择！是的，他们注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