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一辆车开进爱俪园。
    哈同家里的沙发上就多了一个人。
    “韩先生真是年少有为啊。”哈同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无笑意的道。
    今年已经64岁的他，两鬓已经花白，眼袋也深垂。
    和五十多的白德安一起时，还感觉不出来，但和风华正茂的韩开甲比较，就显得很苍老。
    韩开甲看出他在强撑，也皮笑肉不笑说：“哪里比得上哈同先生的纵横捭阖翻云覆雨。”
    哈同不想扯了，他急于知道真相，于是直白的问：“白总董刚刚说你能代表他。那么请问韩先生，你们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你的管家哈曼已在我手里。”韩开甲直白的道。
    哈同面色一变，罗嘉玲也露出震惊神色。
    韩开甲继续道：“赫尔曼埋在白德安先生身边的法军军官布莱恩也已被我拿下。”
    哈同。。。
    韩开甲一句接一句的往外砸。
    “冯敬亭的手下李勇军已经投靠我，柳木林培养的孤儿陈骁成为我的心腹，冯敬亭名义上的女儿冯胜男也跟了我。”
    “如今约翰正被白德安先生捏着痛脚。”
    “冯敬亭伪钞厂的真正地址我也已经掌握。”
    “他们真正的目标，已经被我点破和说服，会配合我。”
    “另外布莱恩已经承认，他本来要在明日当街杀死中国人，激化矛盾，制造舆论给白德安先生泼粪。”
    “另外哈曼还承认，你只是故作不知！你想坐看结果，然后选择对法租界落井下石，不出预料的话你已经准备了足够资金。”
    “罗嘉丽女士，您出身名门，是前朝东太后义妹！不知道你听闻这些是什么感想。如不是我发现端倪，明天法租界内就会有无辜的中国人死于非命。”
    韩开甲转头对罗嘉丽说了一句后，就再度对惊呆的哈同道：“因为这件事，所以我今天来，不是和你摊牌的，我是来和你梭哈的，哈同先生。”
    韩开甲没开玩笑。
    当他知道赫尔曼等人要用中国人的人命，成就自己的野心。
    韩开甲就决定用最激烈的方式。
    他说着起身走向哈同。
    门外有人影闪动，应该是哈同的保卫力量，但很快响起剧烈的打斗声。
    韩开甲无视噪音，只管盯着哈同一字一句的问：“这会儿，你还有什么牌？”
    被堵在家里的哈同无奈的看向脸色铁青的白德安，艰难的道：“哈曼背着我和他们勾结后，我已经来不及阻拦，但我发誓，我没有推动此事。”
    “这不重要。”韩开甲打断他的话头：“论迹不论心，或者哈同先生现在站在我们这边。我举双手欢迎，你看怎样？”
    “要我怎么做？”哈同不愧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立刻下定决心。
    韩开甲先拿起电话，当着哈同的面，道：“命令教堂内所有人做准备，伊万马上回去。”
    然后他又对白德安道：“总董先生，放开边防，我要安排一千人入场。”
    “我等你打完就通知。”白德安毫不犹豫。
    韩开甲立刻对电话里道：“二哥，让你的人准备入场按计划行事。”
    “好。”
    韩开甲挂断电话，再打个电话给四川钱庄。
    那头很快接起。
    “我是韩瑞克，找江志青。”
    “好的，韩爷您稍等。”
    “喂？五弟？我江志青。”
    “二叔已经过去了吧？好，我本来想在交易时玩玩他，但发现有件事性质恶劣。劳烦三哥你现在就带所有人去包围冯敬亭的家，我很快会到。”
    “好。”江志青满口答应。
    韩开甲将电话挂断递给白德安去交代边防。
    自己继续对完全石化的哈同夫妻道：“如果你们听话，那么我会把哈同先生塑造成一位得知事情真相后，大义灭亲的人物。这样也符合你在那首民谣里的形象。怎么唱来着？”
    韩开甲想了想，道：“哈同哈同，与众不同。看守门户，省吃俭用；哈同哈同，攒钱铺路，造福大众。哈同哈同，筑路筑路，财源亨通。”
    哈同是个善于经营自己的人。
    他崛起时，为自己造势便找人传播这首民谣，十年过去依旧在上海滩传唱。
    但名利是把双刃剑，哈同要不就选择身败名裂，要不就只能低头。
    “。。。好的。”哈同屈服了。
    但韩开甲根本不信他的保证，外边打斗声已停，他拍拍掌。
    呼啦——伊万带四个人走进室内，手里还提着两只还在滴血的巨大的狗头。
    正是哈同钟爱的猎犬。
    富人的命都精贵，年过花甲的哈同已经没有了早年前孤身闯远东的勇气。
    他看着浑身弥漫血腥味的毛子们，脸色苍白。
    罗嘉丽也是瑟瑟发抖。
    “很抱歉，我只是证明一下，这个世上不只是钱说了算，我有伤害阁下的能力，但我目前还保持善意，请跟我们走吧。”
    韩开甲说完白德安的电话也打完了。
    两人便向外走去。
    失去保卫力量的哈同夫妻没有选择，只好跟着他。
    最关键的一张牌就此拿下，几辆车就这样转往法租界。
    ========
    不多久。
    租界边防大开。
    一千便装的中国士兵跟着张宗昌的车直扑十六铺。
    他们要拿刘京士，清理十六铺漕帮势力。
    此刻。
    四川钱庄的人在江志青，以及钱庄老板袍哥刘忠的带领下直奔冯敬亭家。
    紧接着。
    伊万等人转向，去教堂接上那拨人，随即扑向杨树浦。
    先行一步盯梢的韩德旺已在那里等待，等和伊万会合，等到信号，他就动手。
    韩开甲和白德安则先转到消防义勇队。
    白德安以总董名义调出值班人手后，他们来到位于老法租界中心的某栋三层洋房前。
    当消防义勇们破门而入，从床上揪起大胡子赫尔曼时。
    城市另一头。
    冯家。
    冯敬亭柳木林已经入睡。
    但没多久，他们就被心惊胆战的门房叫醒。
    因为门房无意发现家里四周站满了人。
    冯敬亭慌忙先打电话摇人，却发现家里的电话线都被剪断。
    他不由傻眼。
    祸事了！！！
    但问题出在哪里？来的又是谁？
    柳木林看看家里的人手，知道只靠这十几个，是没法和外边的力量对抗的。
    问题是，谁没事在家里放几百号人啊。
    最终柳木林只能硬着头皮打开门，打开廊灯，站在台阶上对黑暗中那一双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拱手：“不知来的是哪路朋友，还请现个身。”
    没有人吭声。
    回答他的，是不远处的十六铺忽然杀声四起。
    良久。
    那边恢复了宁静，但有几道车光划破黑夜向这里驶来，还有脚步声如雷碾过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