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悬空，离地百丈。
林笑一手攀住边沿，悬吊于一高空阳台外。
寒风呼啸，足以掩盖任何呼唤。
阳台内，一中年男子身着灰白制服，凭栏俯首下望，咧嘴笑道：“知道吗，一百层是我们这种身份能到达的极限，不过保证摔死的极限，只需二十层。”
林笑往下望了眼，夜幕下，幽暗的地面，犹如无尽深渊。
他大声朝上道：“为什么杀我！你我无冤无仇，今天才第一次见，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的地方。”
阳台上，那男子渗渗笑道：“从你踏入大楼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仇人。”
林笑可谓郁闷。
约一刻前，他在一楼咨询台，准备办理入职。
可身份卡的丢失，让他陷入了尴尬。
好在大楼人员颇为明理，问清他要入职的岗位后，叫来安保部的人，领他去确认身份。
谁知半路走来一位安保队长，极为热情亲切，主动揽过任务，说要亲自带新来的后辈去核实。
当时，林笑还以为对方就是虞七所说，会安排他上岗的人。
故而并未多想，跟对方走进电梯。
对方刷卡后，直接按了一百层。
他以为，是通往打通关系后的优待之路。然，对方却带他到一处无人场所，引他到阳台后，叫他往楼下看。
他虽略有起疑，但并未意识到危机。
就在他双手凭栏下望时，下半身一轻，被人抱起摔出栏杆。
跌落时，他应激伸手扒住阳台边沿，才未直接坠楼。
也就有了此刻阳台上，一内一外的对峙。
“队长，我明白了，这是新人的入职测试对吧？”
林笑这样一喊，阳台上那人顿时一怔。
随即，那人似感慨道：“听说人在死亡逼近时，大脑会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保持理性分析，的确很不错。”
林笑立时嬉笑道：“这种场面，对我而言小意思啦。”
那人轻呵一声，朝栏杆外探出半个身子，把手伸到他近前。
林笑举起另一只手握了上去。
握住瞬间，他立即感受到这位队长不俗的力量。
栏杆上，那人似轻一使劲，便将他稳稳拉起。
然拉至一半，那人突然停住。
“你这份冷静，证明你并非普通人物。”
林笑淡然一笑，淡定道：“若是普通人，又怎么够资格到这里当安保呢？”
那人似面露遗憾道：“可惜，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帮他留住名额。为此，他连刚娶的老婆都让我睡了，若我食言，他定会拉我陪葬。”
林笑面不改色道：“还有第二道测试吗？能进到云桥总部当上队长的人，所接触的女人，难道会比不上一个没本事进到这里的人？”
那人不禁哑然一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林笑嬉笑道：“还差远呢，以后还得多向您学习。”
那人继续用力上拉道：“对待像你这种聪明人，绝对不能留万分之一的机会。”
话刚完，男子猛用力往上一甩，手顺势松开。
强大的甩力下，林笑无法再握住那人的手，身体则顺着力道，朝远离阳台的方向抛去。
凌空风中，林笑脸上愕然难掩。
这并非装出的神情。
只因在他眼底深处，阳台那人的头上，顶着一个吉字。
而那人，只回以恶魔般的残酷笑容。
腾空势尽，他的身体破风下坠。
视野中，阳台急速远去。
凌风中，雪花飘扬。
百层坠空，不过数息时间。
噗咚！
面朝上，横身摔落雪地中。
鲜血漫出，顷刻染红一片。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一女子缓缓近前，凝望片刻，将身上披着的灰白外套，轻柔盖他身上。
女子悯然道：“谢谢你的暖衣。”
林笑眼底，一个大大的吉字，悬在女子头顶。
那正是他进大厦前，送出去的外套。
……
三光灵界。
北域天一峰，问刑台。
“别说本座不给你们机会，有什么话，想清楚了，就赶紧说。”
主座上，夜冰岚披一身赤袍，手支下颔，慵懒倚坐。
座前右边，立着一身粗布简衣的白明生。
左边，则是以华冠神衣的素九瑶为首的一批人。
其中一老者郑声道：“三方会谈，却只派你一小辈出面，这就是你们天一宗的待客之道吗？”
如今灵界四域三分，天一宗独霸大半，昔日三十六门结盟拧作一股势力，灵霄新派汇聚各地散修自成一地。
夜冰岚面露无聊，轻一拍石座，出言老者当即浑身一震，身形迅速收缩，转眼变作三岁幼童。
与此同时，夜冰岚手上，则凝出一枚圆珠。
她淡淡道：“你们来，不会是为了说些废话吧。还要本座教你们，什么叫想清楚吗？”
场上沉默片刻，素九瑶身后，又一人出声道：“天一宗是在以什么立场，给天下修士立下约束条规？”
倏！
夜冰岚手中再次多出一枚元气珠子。
这次，她不作任何解释。
素九瑶身后，一人怒喝道：“魔头，谁给你的资格对灵界众士生杀予夺。”
弗！衣袍一轻，夜冰岚手中再添一枚珠子。
她谑声笑道：“什么时候，资格是靠别人给的？修那么久的道都没修明白，再修下去也是白费。”
“本座没工夫陪你们演什么正魔戏码，不就是想造个讨伐名目吗，本座成全你们！“
众人一惊，就要动手，素九瑶霍然抬手制止道：“且慢！”
“你们宗主曾扬言派发三百万阳灵丹，可还算数？”
夜冰岚手一顿，冷呵道：“总算有个懂得说有用的。”
她随手扔掉手上的元气珠，道：“算数又如何，不算数又如何？”
素九瑶肃然道：“若算数，吾等也想出一份力，或许可以合作。若不算数，当我没问。”
夜冰岚道：“许下承诺的，是前任宗主。如今的天一宗，由本座做主。”
“要不要算数，全凭本座心情。”
白明生道：“若有志炼阳灵丹布道于众，灵霄门众亦愿相助，灵湖之水可任由取用于炼丹。”
夜冰岚大咧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
素九瑶淡淡瞥了白明生一眼，再次出声道：“敢问现任天一宗主，那些被收去的修为，是否有机会再次赎回？”
夜冰岚微起兴趣道：“不过是些垃圾假功，想要回去，也不是不可。”
“就拿阳灵丹来换，灵君以上，一万枚，真灵以上一千，以此类推。”
“但有一点，必须是交换者本人亲手炼制的阳灵丹，才算数。”
素九瑶道：“除了灵神上尊，没有人能顷刻间炼就万枚阳灵丹，贵宗是否有些强人所难。”
夜冰岚冷然道：“本座从不与人讨价还价。”
素九瑶稍一提气，又道：“若改为玄灵丹或真灵丹，是否可少些？”
夜冰岚冷笑道：“本宗只收阳灵丹。”
素九瑶微微点头，不再出声。
场上安静片刻，在夜冰岚不耐烦皱眉时，一人走出道：“天一宗自诩代天行道，不准天下人行人道之事，安家立业，岂非盗天之名以欺世人？”
夜冰岚神色厌烦道：“本座都说成全你们，何必啰嗦。”
双掌往下一按，场上众士登时元气急速流失，连白明生也在吸炼之列。
素九瑶身后一众顷刻变幼，衣袍松散一地。
而素九瑶则极力运功抵御，身形虽也在缩小，却较为缓慢。
蓦然，云空一声暴喝传下。
“魔头住手！”
紧接一道烈阳火轮朝夜冰岚罩头砸下。
夜冰岚神色淡然，一掌改下按为上举，归一诀照旧运转。
然，火轮近身刹那，她眉头蓦然一皱，身形一闪，消失原地。
轰！
火轮砸下，石座瞬成齑粉，留下一焦坑。
一道淡金身影急掠而下，至素九瑶身旁，托扶道：“师娘，您还好吗？”
此时，素九瑶已从丰硕之姿，缩至娇小少女之态，高只及来者肩头。
她微松了口气，望向来人，轻唤道：“凡儿。”
来者当即单膝下跪，抱拳道：“弟子救驾来迟，还请师娘恕罪！”
夜冰岚身形一闪，出现在白明生身旁，也不看向场中，按着白明生肩头道：“你是第三个能无效我归一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