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清在厂里素有威望，此时果断出手，在问题进一步恶化前将矛盾压下去。
    维持食堂秩序，尽可能降低影响。
    在旁边看戏的工人慑于食堂主任的威严，纷纷重新排好队列打饭。
    闹事的青年见没人捧场，自觉愧疚，当即转身离开食堂。
    一场小骚动最终化于无形。
    “各守其职，继续工作。”
    何大清扭头向窗口招呼一声，站到旁边维持秩序。
    这点小乱子根本不值一提。
    何大清心里清楚，真正艰难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今年收成不好，粮食缺乏，日子确实不好过。
    但许多家庭好歹还有些存粮，能够应付一段时间。
    可怕的是往后三年，年景都很糟糕。
    等过个一年半载，大部分家庭的存粮耗尽，才是真正难熬的时候。
    灾荒年间真是会饿死人的。
    何大清在食堂内站了许久，一直等到打饭的工人基本散去，方才转入后厨安抚下属。
    食堂的人没做错什么，无端受人指责，心情肯定很糟糕。
    何大清这个主任得站出来，维持队伍的士气。
    收成不好，大部分人过得更加艰难，何大清只能干好本职工作，驱散心中的阴霾。
    说到底何大清只是个有些运气的普通人。
    在大势面前，依旧没有反抗的余力。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
    他能照顾好身边的人就不错了。
    再大些的事他就管不了了。
    ……
    晚上，下班回到院门口，何家父子皆稍作停顿，待收拾好情绪，与往常一般回到家中。
    厂里的发生的事不容乐观，但他们俩都不希望让家里人担心。
    有些事知道也没用，只会徒增烦恼。
    不如看不见听不见，来得清净。
    安宁的时光，便是多一刻也好啊。
    纸包不住火，轧钢厂这么大动静，说明问题已经挺严重。
    街道办方面自然也会有所显现。
    不出所料，晚上各家刚吃完饭，街道办的王主任便来到院中，宣布重要消息。
    何大清不敢怠慢，通知其他两位管事大爷，召集院中各家邻居前来开会。
    邻居们匆匆忙忙赶到中院，围成一个大圈，眼巴巴望着中心的王主任以及三位管事大爷。
    院里大部分人都在轧钢厂工作，厂里的变化各家男人都知晓了。
    只是有些还未来得及跟家人说。
    见人都来齐，神情严肃的王主任不做拖沓，直接讲明来意。
    “同志们，今年年景不好，各地收成不如往年。
    粮食有限，上面决定，从下个月开始缩减每个人的粮食配额。
    省下更多粮食，帮助有困难的人。
    现在国家上下都困难，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团结一致，共度难关。”
    王主任的话一说完，在在场不少人面面相觑，进而一片哗然。
    粮食配额关系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
    配额减少会直接反应在饭碗中。
    其产生的影响，远比那些复杂的纸面数据更加震撼。
    “王主任，咱们现在的粮食定量刚好能吃饱饭。
    配额减下去，家里老婆孩子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粮食配给额度是根据不同年龄段，不同职业等因素综合科学考量后定下来的。
    现行的配给方案能保证大部分人的需求。
    一旦配额下降，食物就有些不足了。
    “大家听我说。”
    王主任双手缓缓下压，稳住骚动的人群，开口勉励道。
    “各地现在确实比较困难，供给不了更多粮食。
    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发扬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
    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不给国家和社会添麻烦。”
    王主任凭空变不出粮食，只能多说几句安慰的话，鼓励大家。
    许多地区缺粮的问题开始显现。
    四九城情况算是比较好的，每人只降低不到一成的配额。
    日子紧凑些，过下去绝对没问题。
    严重的地方，已经降两三成了。
    那里的人的日子更加难过。
    大伙听完，一时沉默无言。
    王主任说的话没问题，他们无法反驳，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我还要去别院通知。
    大伙各自散了吧。”
    不知是工作繁忙，还是无法面对众人灼热的目光，王主任办完正事便立即离开。
    王主任一走，院里邻居们没有散去，而是转头望向何大清他们三位管事大爷。
    发生这么大的事，大伙心中难安，管事大爷总得出来给个说法。
    何大清转过头，正好对上其他两位大爷的视线。
    以他们的威望和能耐是肯定扛不住这件事的。
    关键时刻，还得何大清站出来维持场面。
    何大清轻叹一声，上前几步，对着众人朗声道。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
    粮食定量是减少了，但还远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
    各家省着点，日子总能过下去。
    等年景转好，一切都会恢复过来的。”
    要说法就只有这一个说法。
    即便何大清囤积不少粮食，也绝不能轻易拿出来救济邻居们。
    因为人的贪念是无限大的。
    救得了一家，救不了院里所有人。
    救下院里所有人，走漏风声，外边必有人过来求助。
    救济的口子一旦打开，就是一个填不完的无底洞。
    何大清有多少粮食都不够消耗。
    再说，他只是管事大爷，不是邻居们的衣食父母。
    没有责任义务养着他们。
    “一大爷说得对。
    苦日子又不是没经历过。
    大家每顿饭少吃一点，其实跟以前没太大区别的。”
    易忠海跟李胜利亦是附和道。
    他们两个同样不想耗费家里的储备去关照邻居。
    困难的年景，大家都困难，谁也别说谁。
    这种时候，想保全自身就得各凭本事。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四合院的住户们家里多少都有些储备，再加上配额下降不算太厉害。对目前生活影响有限。
    经过王主任和管事大爷的连番安抚，总算是安下心来，各自散去，回屋休息。
    邻居们离去，三位管事大爷却还聚在一起。
    他们三个都是阅历丰富的老油条。
    比起目光短浅的邻居们，对时局有更深刻的了解。
    现在日子不算难过。
    可要是明年年景还是不好，粮食配额继续下降该怎么办呢。
    有些事，不得不多做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