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锋近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黑眼圈浓过夜色，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此时的他在办公室正襟危坐，助理将负责谈判的人带进房间，他迅速起身迎接，恭敬做了个“请坐”姿势。
    来人看起来一米八的大个子，眼神矍铄，一看就是职场上的精明人儿。他脸上堆着笑意，此时腮帮子鼔出弧度，反倒是扎里扎煞的黑色胡须，从下颌四周蔓延到耳根，像是刀枪林立，透着阴森森的冷意。
    徐锋微微躬身，等来人坐在了沙发上，才伸出右手，左手不忘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像极了中世纪欧洲的爵士，但自己充其量是个男爵，眼前的人，才是不怒自威的公爵，“乔先生，您好！”他的气场不由被削弱了好几个度。
    眼前的乔先生依旧笑着，浑厚的嗓音从他有些厚大的嘴唇里蹦出，“徐先生，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华营在风投界的分量你是知道的，我们愿意出资15亿收购你手中的所有股份。”徐锋自然明晓，他说的是香港华营风投公司，自己的天启在利州还能掀起些风浪，但遇上华营，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这数字他很心动。
    乔先生端起面前梨花木根雕茶几上的茶杯，很是豪情地一饮而尽，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茶不错！我继续说，我们知道天启最近增资扩股的事情，希望你们放弃其余所有的风投注资，同时，曾经的天启一把手，也就是徐先生，需要退出，签了协议，华营成为第一大股东，这样，您也可以拿着12亿养老，这笔买卖，对你来说，很合算！”
    徐锋双眉已经拧出了蹩脚的弧度，郁闷之火炒出了满脸的焦急之色，“乔先生，打断一下，您方才说华营愿意注资15亿，两亿解决天启目前的困境，加上这两亿，为何到我手中的只有14亿？”
    乔先生倒有些诧异，端着茶杯的右手在空中顿了顿，倒也乐得解释，“我只是作为一个中间人出面，这一个亿自然是商业回扣，天启的现状，俨然是个烫手山芋，有人肯出资接手这烂摊子自然不能白拿，反正是股东的钱，想投谁投谁，有好处自然是要顾及所有人，徐先生是个聪明人，我想并不需要我多费口舌，您说呢？”
    他一下子将话题又拉回到他身上，徐锋的心瞬间降至冰点，恍若汪洋大海里孤行的舟，没了方向，此刻还突然大雾四起，他低垂着眉，双拳攥得紧梆梆，无力回答着，“乔先生，很高兴今天您亲自跑一趟，这件事，容我再考虑几天吧！”
    乔先生并未多心，这场面他早已司空见惯，他相信赌徒穷途末路之时，一定会选择重蹈覆辙，孤注一掷完成最后的一场博弈，输赢与否，对他一中间人影响并不大，“当然，徐先生慢慢考虑，我就先走一步了！”徐锋跟着起身想要送他到门口，却被推拒，“不必送了，徐先生，别这么客气，希望你好好考虑我们的条件！”
    徐锋商场上素来打交道的都是中规中矩的政商之贾，面对香港想要横插一脚的上市风投公司，竟然有些无所适从，这感觉于他而言糟糕透顶。
    眼看着乔先生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他火急火燎走到了徐漫妮的办公室，直接打开门，吓得她浑身一怔，“爸，您，您怎么来了？”徐漫妮此时右手攥着湿了半张的纸巾，眼睛红肿得像刚加工出炉的杏仁核。
    心脏仿佛漏跳了半拍，恍惚着明白，他也是一个父亲，眼下女儿的状态像是颓败的芍药，整颗心也跟着揪在一起，“漫妮，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肿成这样？是不是刚才哭了？”
    徐漫妮喉咙里突然溢出的哽咽，她重重抿了两口嘴唇，让嘴唇有些血色，笑着解释道，“哎呀，爸，我今儿出门急忘了涂口红，还有最近睡眠状况不是很好，我没事儿的！”
    徐锋脑子里立即浮现出自己女儿曾经在自己面前撒娇惹人怜的模样，多有灵气，如今却因为自己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仍报喜不报忧，心中更是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儿。他并不知道张锦跟女儿已经离婚，但是二人之间怪异的氛围却早已察觉，加上半路杀出个苏倾城，只怪自己当初心软，同意了自己的掌中娇嫁给这样的男人，鼻腔中蔓延开的冷意，“哼，都是姓张的惹的祸！”
    徐漫妮面容僵滞，那个名字如今成了苏倾城的禁脔，她又该在未来的擦肩而过中扮演什么角色呢？“爸，别说了！您还是说说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吧，别耽误正事！”
    徐锋暂时放下怨怼，二人谈着正事儿。乔先生的出现，让二人再次燃起了希望，天启或许还有救。
    三天后，徐锋刚赶到香港国际机场，便给通讯录中那个未曾留备注的号码拨了过去，“曾董您好，我是天启的徐锋，之前经由罗行长介绍，咱们通过一次话，我这会儿刚好在香港，看您是否有时间，我们约个茶馆坐坐？”
    对面的人惜字如金，语气里毫不在意，“深圳，到了联系我！”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挂断的忙音。
    徐锋如今只能孤注一掷，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换做半年前，他不可能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羞辱”自己，想到漫妮，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女儿瞒了自己什么大事，于是更加坚定，立即调头赶往深圳。
    三天前，徐锋告知徐漫妮，让她抓紧查到华营公司董事长的联系方式，并且预约一下见面时间。
    徐漫妮从小便被教育着做任何事情都要学会给自己留个后手，永远不要提早暴露自己的底牌，显然在情感生活中，她并没有这么做，但庆幸的是，徐漫妮平时只是天启的财务总监，但她也积累了不少自己的人脉，尤其是各银行财政等，几乎能够收取一手最新消息。
    张锦和杜天明并不觉得徐锋能够带给他们任何威胁，相反都觉得自己是天启的白衣骑士，他们都高估了自己能够力挽将倾大厦的能力，在女性前的魅力，同时，也忽略了人在极端泥泞中的求生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