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逸信抬起头看了牛春华一眼，又低头打字，随口说道：“还有啥接着说！”
    等了良久，也没听到她继续说话，莫逸信抬起头，看见牛春华垂着头，就问她：“你继续说吧！”
    牛春华仍然没开口，莫逸信意识到她难以启口，可能是因为屋里人太多。
    莫逸信看了下罗宇翔。
    罗宇翔会意，站起来向屋外走，边走边说：“我去趟厕所。”随即离开。
    其他人也借口有事走出办公室。
    屋内只留下莫逸信和牛春华两人。
    牛春华这才抬起头小声说道：“你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莫逸信脸一顿，正色回答道：“什么说好了！”
    牛春华呵呵一笑，说道：“你不是和我那前夫的姨妈任局长都说好了吗！让我回来自首，好弃卒保车。”
    莫逸信听言一笑，说道：“谁是卒子，谁是车？”
    牛春华坦然道：“我是卒子，任局长是车。”
    莫逸信释然说道：“原来你回来是肩负重任，要自我牺牲啊！钦敬，钦敬！”
    牛春华说：“这不是你给任丽荣出的馊主意吗？”
    莫逸信哈哈大笑，说道：“我看你不是卒子，你才是车！”
    牛春华脸色一变，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逸信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不设计这样的套路，你怎么会自动回来投案。”
    “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不好说，我看你像大车，任丽荣像卒子。”
    牛春华一时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才说：“你的意思是不是即使我回来自首，你也不一定放过她们。”
    莫逸信说：“这就要看你的态度了。你虽然投案了，也要真心自首，把藏起来的钱拿出来还给客户，这事就算平账了，如果你还执迷不悟，投案不自首，客户们拿不到钱照样会去找任丽荣等人的麻烦，几十个集资客户谁能控制的了，他们的力量你应该见识过，要不你也不会跑路。”
    牛春华沉默几分钟，开口问道：“我这事儿，能判多少年？”
    莫逸信回答：“如果你把拿客户的钱还的差不多，按照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进行诉讼，你涉及的犯罪金额也就判个三年左右，再加上投案自首的情节，有可能减刑或免于刑事处罚；你如果执迷不悟，抗拒到底，因为有隐匿、掩饰犯罪所得的情节，再加上虚构投资项目的欺诈行为，完全可以定为涉嫌集资诈骗犯罪，这样就会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牛春华听言，先是“嗯”了一声，又问道：“会不会判处十五年徒刑？”
    莫逸信说：“当然有可能！”
    牛春华听言低头不语，深处指头在计算着什么，还在不断自言自语：“一年一百万，十五年一千五百万，我在外面一年也赚不了一百万。”
    莫逸信听见她嘀咕的内容，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原来你藏了有一千五百万元这么多啊！”
    牛春华还在低头计算。
    莫逸信大声喊道：“牛春华！”
    牛春华吓得抬起头来，一脸懵逼的看着莫逸信说：“怎么了？”
    “老实交代，把钱藏到哪儿了？”莫逸信问道。
    牛春华说：“哪儿？我也忘了。”说完还“哈哈”笑了两声。
    看着她装傻充愣的神色，莫逸信很无语，心念一转，起了一卦。
    “山天大蓄”卦，这会儿是“戌”时，看卦象，上“艮”下“乾”，“艮”类象为坟墓，“乾”类象为金。
    “乾”在“艮”下，类象金在墓中。
    藏在墓中的金肯定不是纸币，密封的再好，也保不定会烂掉，应该是“黄金”之意。
    牛春华父亲健在，母亲早亡，牛春华身为长女，据说与母亲关系亲密。
    想到这里，莫逸信计上心头。
    “你是不是经常回老家给你母亲上坟？”莫逸信问道。
    牛春华听言一惊，随即连忙掩饰。面带笑意说道：“我妈对我们姊妹兄弟都可亲，早年病亡，没享上福，我回去拜祭拜祭也是理所应当的。”
    莫逸信深沉一笑，说道：“恐怕不是祭拜那么简单吧！”
    牛春华说：“不去祭拜，去坟上干什么！”
    “那里边肯定藏的有东西……”莫逸信慢慢说道。
    牛春华有些不自然，说道：“埋了死人，还能藏什么东西！”
    莫逸信：“我猜你是把纸币换成黄金藏进去了，你干的不赖啊！”
    牛春华有些急促的说道：“你这是胡扯八道，我没弄到多少钱，能换多少黄金藏起来。”
    莫逸信慢悠悠的说：“你信不信我会把你家的坟挖开找找。”
    牛春华气急败坏的说：“我才不信，我把你当成佛，没想到你竟然不是人，你敢挖挖试试，我找你拼命。”
    莫逸信“呵呵”一笑，说：“我说对了吧，你可以拭目以待，看我敢不敢挖！”
    “我奉劝你还是主动拿出来，等我挖出来，只能算我追回赃款，不能算你自首，你还得被判十年以上，人财两空，何必呢！”
    牛春华连忙摇头，说道：“没有就是没有，我不配合你谅你也不敢挖坟。”
    莫逸信说：“还真让你说对了，你不配合我还真不敢挖，挖别人阴宅是要遭报应的，也涉嫌犯罪，我不会搞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这都是工作需要，我不把钱追回来，每月也照样拿工资。”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不去挖，也会有其他人去挖，去年你老家不是在搞平坟运动吗？挖没挖到你家的坟？”
    牛春华说：“没有没有。”
    “那你可要未雨绸缪，做好防范，别被人捷足先登，费了老鼻子劲用人身自由换回来的金子，被别人拿走享用了，真是得不偿失。”莫逸信说。
    牛春华立刻反驳：“我才不担心什么平坟运动，你说的都是没影的事儿。”
    “你说你没有藏钱，我说你藏钱了，我们现在开始论证一下如何？”莫逸信问道。
    牛春华默不作声。
    “你把钱借给平南紫薇食品有限公司的杨慧，审计部们统计出来的数据，来来回回有近2000余万元，转款净额也有500万元左右，你不直接转款，偏偏取现转存，银行为防止洗钱，对这种大额取现金转存账户的方式专门做备份，你以为做的高明，银行不是为你自己开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的目的何在？不就是为了掩饰、隐匿资金去向吗！”莫逸信开始质问她。
    “我只是把钱借给杨慧使用，他们公司资金缺钱周转资金，我就借给她用。”牛春华回答。
    “你为什么不以正常的方式转账？”莫逸信又问。
    “那是我自己的钱，我想怎么转就怎么转。”牛春华狡辩说。
    “你从集资客户那里拿的钱去哪了？为什么不还？”莫逸信问。
    “集资客户的钱投到沃圣公司拿不出来了，我已经在中级法院起诉了沃圣公司，官司打赢了就能拿回来。”牛春华回答。
    “一派胡言。你是先投钱进入沃圣公司，后又吸收的这批客户的钱，你以为我们是吃闲饭的，你投入沃圣公司的钱是之前吸收的，后来这一批客户的资金，大部分你用来还给任丽荣等人，还有一部分你借给紫薇食品有限公司的杨慧了，对不对？”莫逸信说道。
    牛春华无言以对，沉默不语。
    “你这叫拆东墙补西墙，看到沃圣公司的钱回不来，重新吸收一批还给任丽荣等人，让最后一批客户垫了底，可能永久损失，你这手段不是集资诈骗是什么？”莫逸信又质问她。
    牛春华这会的嚣张气焰被彻底打下去，嘴里嘟囔着：“人家都是这样干的，都是非法集资，我怎么就成了集资诈骗了！”
    “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虚构投资项目，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掩饰隐匿犯罪所得，又逃跑躲避债务，今天虽然投案但根本就没有还款的意图，不定你集资诈骗，这些客户肯定不愿意，你好好想想吧！”莫逸信说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做工作做的嗓子都冒烟了，这娘们根本是毫无悔改之意，还他妈的算坐一年牢充抵多少钱，真该死。
    牛春华低头不语，莫逸信也说累了，不再搭理她。
    过了十来分钟，牛春华又开口说话了。
    “我感觉我根本就没有犯罪，你们这样对我是不对的。”
    莫逸信一听此言，一股热流从脚底下陡然冲上头顶。
    “你还是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毕业的，枉费了几年的法律学习。你跟我讲讲你怎么不算犯罪？”
    “这些集资客户都是医院来我这儿放钱的，我又没有强迫他们，他们来是投资理财，投资理财就有风险，谁能保证他们必然回本又得到利益回报呢！”牛春华说。
    “你和他们签的是什么协议？”莫逸信咬牙切齿的说。
    “借款协议！”牛春华回答的很痛快。
    “借款借款，有借就有还，你装糊涂呢！”莫逸信说。
    “签的是借款合同，实质上是理财。”牛春华又狡辩。
    “以合同为准。”莫逸信说。
    “那借款纠纷也该归法院管，没你们公安局什么事！”牛春华理直气壮的说。
    “你到会自圆其说，你这不是一般的借款民事关系，你借款的对象是社会不特定公众具有普遍性，且口口相传招揽客户具有积极作为性，又许诺高息回报，具有高息利诱的特征，最重要的是这种行为违背了国家相关法律规定。明白吗？”莫逸信说。
    “这是国家和政府允许我们这样做的，我们这是金融创新，省金融管理部门还给泰众公司发的有投资担保公司备案证，再说了我们开展业务那么长时间也没有监管部门来查我们，如果公司业务违规违法，首先应该是行政监管部门来调查我们才对，这一点我很清楚的，从始至终也没有什么部门来检查我们，只有你们公安。”牛春华回答。
    莫逸信不气反笑，说道：“你还挺有理呢！公安局为什么会给你们立案？”
    牛春华说：“肯定是立错了。”
    莫逸信说：“国家搞金融创新，也没有让你们去犯罪。”
    牛春华说：“权利在你们手里，你们想说谁犯罪谁就犯罪。”
    莫逸信说：“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继续鼓励她说，看看她的思路。
    牛春华说：“国家为什么搞金融创新，正是因为财富藏在老百姓手里的量太大了，老百姓只会存款不去投资，早晚会造成货币通缩风险的金融风险，我们这样搞是帮国家把老百姓手中的钱掏出来，加强了资金流动性，哪能定做犯罪？只能算做立功！”
    莫逸信莞尔，说道：“你说的好像真有点道理，是不是应该给你发功勋章才对路？”
    牛春华一本正经的说：“功勋章倒不用发了，不要给我们来个兔死狗烹就行了，事办成了，还给我们定成替罪羊，我们这些人实在是太冤了。”
    莫逸信顺着她的意思说：“你们比窦娥还冤。”
    牛春华纠正道：“窦娥没我们冤。”
    莫逸信好像看见了外星人一样，说道：“没想到你还研究过金融政策理论。”
    牛春华说：“这一年多，我除了担惊受怕，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佛经。”
    莫逸信好奇的问：“你在哪儿能看到佛经？”
    “我在一个深浅古寺住了七八个月，做住寺居士，每天帮忙打扫打扫卫生，看看佛经，听听大师宣讲法会，还得空看看金融战略书籍，得益匪浅。”牛春华说道，情绪平静了下来。
    “跟你一起的大和尚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逸信说。
    “人家是落了戒疤的出家僧人，也懂佛法，你不要乱讲。”牛春华说道，一副得道高人的派头。
    “懂佛法的高僧不待在寺院清修，怎么会陪着你到处流浪，他修的是什么佛法？”莫逸信问。
    “他也是看我可怜，所以才舍身相助，没什么不对的。”牛春华说道。
    “我们去过冠云寺，听这和尚的师兄说过，这和尚五大三粗，身体强壮，练过武术，你们两个在一起没发生什么吗？”莫逸信笑着问。
    牛春华看了莫逸信一眼垂下头，说道：“我说没发生什么……你也不会相信。”
    “都是凡夫俗子，都有生理需求，我们有什么事情，也是正常需要。”
    莫逸信哈哈大笑，说道：“好一个正常需要，好一个凡夫俗子，好一个修佛法之人！”
    “你不会拿这些话给你老公鞠贺伟做解释吧！”
    牛春华垂下头说：“鞠贺伟我们已经离婚了，只能算前夫。”
    “嗯嗯！你们这样做没什么问题，实属正常情况。”莫逸信说。
    “人有七情六欲，学佛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有个过程，过程中会发生很多事情，男欢女爱何尝不可！不过将来你要面对的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令你难以接受，你很通透，你要有思想准备。”
    牛春华面露微笑说：“你也认为我很冤枉吧！”
    莫逸信说：“’冤枉’只是个汉语名词，既然你学习佛法，就应该知道万相皆空，’冤枉’也是万相中的一种，冤即是不冤，不冤就是冤，’冤枉’只是人类世界主观为某种相做了个定义，如果人们把你这种情况定义为’公正’，你应该欣然接受。”
    牛春华有点背离，这会儿不知道如何回答，呆若木鸡。
    “即使你成功的把老百姓的钱掏了出来，符合了政策要求，但你考虑没考虑过，为什么你会去这样做，而还有很多人不去做这些事？”莫逸信说。
    “因为你和那些人的出发点不一样，你是为了从中得利。你得到利益就要失去一些其他的东西，失去的就是人身自由。”
    牛春华嘟囔着嘴说：“我啥都不想失去，我拿这些钱生钱，会慢慢把钱还上。”
    “多长时间？”莫逸信问。
    “十年二十年吧！”牛春华说。
    “你不会走这样的机会，就像你说的，现在需要你被判刑，这样会安抚集资客户脆弱的心理，也正告他们，他们的钱是被犯罪分子骗走了，跟政策没有关系，当然这也是事实。”莫逸信说。
    牛春华抬起头说：“这是霸王条款，那我就不还钱了，”
    “你生活在这块地盘，就需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你就要走到底，不要有其他想法。”莫逸信郑重的说。
    “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接受现实。”
    牛春华又低头思量一会，猛一抬头说道：“我反正就是这样了，没救了。任丽荣和鞠贺伟你们打算怎么样处置？”
    莫逸信笑了笑说：“这么多领导给我下绊子，无非就是早说任丽荣的事情，她已经来找过我，还留下话头以后还要来骚扰我，给我制造那么多麻烦，她是在制造机会让我试试她的深浅。”
    牛春华听闻眼前一亮，嬉笑说道：“我这孩子她姨姥姥，年过半百还不消停，半辈子风流倜傥，不放过任何机会，是不是看上你了？”
    莫逸信呵斥她：“不要胡言乱语！”
    牛春华身陷囹圄也不忘调笑，说道：“她都老的掉渣了，我也看上你了，又帅又强壮，肯定好使，要不你试试我的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