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毕竟……毕竟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嘛。”
    顾夏不大会安慰人，尤其是黎桃跟熊云皓这种情况，轻描淡写的安慰跟嘲讽，真心差不多。
    他求助地看向姜鹤，结果姜鹤居然在那儿发呆，她无意识地抠着拇指上的死皮，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顾夏只得硬着头皮孤军奋战。
    “我认识一个还不错的心理医生，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你吧？到时候你让老熊跟他聊聊。”顾夏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不能称之为办法的办法。
    “谢谢你啊顾夏，不过老熊不想让我知道他……那我就继续假装不知道吧。”
    黎桃大约是想要安慰顾夏，又补充了一句，可这话落到顾夏的耳朵里，却是残忍异常，还不如不说呢。
    “毕竟没人帮忙，老熊想……想死都……等再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我有办法。”一直闷不吭声的姜鹤突然开口道，她的声音有点大，把顾夏跟黎桃都给吓了一跳。
    “这么长时间，已经很麻烦你们了，这件事儿……”黎桃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
    “我真的有办法。”姜鹤深吸一口气，她握住了黎桃的手，眼神坚定异常地看向她。
    “黎桃，你信我，你给我半……一周，就一周，我保证老熊的本子能登上大象剧场的舞台！”
    姜鹤不是个轻易承诺的人。
    多年职业生涯给她带来的最大益处，就是让她明白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是绝对的真理。
    毕竟前车之鉴实在是太多了，好些个策划案事前反复斟酌、修订细节，打磨得全无瑕疵，预算也是上不封顶，可实际操作起来，跟拿钱打水漂没两样，反倒是一些无心之举，却是大爆特爆，妥妥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这回对黎桃的保证，打破了她构建多年的人生准则。
    果然，打破规则就会遭遇意外。
    姜鹤又是发信息又是打电话，能找的人都找了个遍，结果跟大象脱口秀那边愣是连线都搭不上。
    “大象那边两个月前刚换了负责人，之前的管理层也走得差不多了。”姜鹤忙活了半天，总算从一个合作过n次，最近刚跳槽到mcn公司做经纪的前pr那儿，打听到了一点有用的情报。
    新负责人姓桂，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也是个完全不懂行的生意人，据说连脱口秀跟漫才之间的区别，他都搞不大清楚，满脑子就只有俩字——赚钱。
    这位桂总不屑于跟本地的广告营销圈子打交道，嫌落伍老套，“就是骗钱的”，更爱跟网红达人套近乎。
    为了提升大象剧场的上座率，这位桂总上任后，邀请了不少网红达人登台表演，美其名曰“明星场”，虽然票价比普通场高了50%还不止，不过依然场场满座，全靠粉丝买单。
    他们中的大多数对脱口秀本身兴趣不大，就是单纯来追星的，因此对普通脱口秀演员耐心全无，一个包袱没抖响就起哄赶人，搞得每个上台的都战战兢兢，越是紧张，表演越差，粉丝态度越恶劣，妥妥的恶性循环。
    偏偏他们对自家偶像又是无限包容，那些网红达人哪怕是磕磕巴巴地盯着提词器愣念，台下的掌声跟笑声也没断过。
    “……据我说知啊，大象剧场现在那上座率，全国也没几个剧场比得上。不过那些正经说脱口秀的，日子可不好过，前段时间我听说这位桂总让他们每个人都背上了kpi，就一个人必须卖出多少座，要不然这场就没干，这不扯呢嘛！”
    前pr说到这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姜总，我这边……努努力、试试看？不过您别报太大希望，我现在这公司小门小户的，桂总不一定瞧得上。”
    话说到这份上，跟直接拒绝也没两样了，姜鹤又寒暄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你想什么时候过去？现在就过去的话，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儿？”
    姜鹤“摇人”的时候，顾夏一直靠站在车厢上抠手机，结果一开口，就是重磅消息还在盘算着要不要直接去大象剧场碰碰运气的姜鹤根本没反应不过来。
    “哈？”她眨巴着眼睛，一贯玲珑心肝的人脸上露出如此罕有的懵懂模样，看得顾夏心里痒痒得不行。
    他两手一展，直接把人圈到了怀里，把脸埋进姜鹤刚才下意识胡乱抓挠得异常蓬乱的头发里，吸猫似的吸了又吸。
    顾夏时机抓得很准，赶在姜鹤发飙之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拐回到正题上头。
    “我刚问了下师兄，桂老板之前联系过他，想让我去大象剧场说上一场，不过递过来的本子太差了，又加上时机不合适，师兄没答应。”
    姜鹤听顾夏说完，眼睛唰地一下子就亮了。
    “一会儿咱们过去，我就跟桂老板说，如果是老熊写的本子，我就考虑合作……行吧？”
    “那怎么能行呢？咱们顾老板什么身价啊？一个本子就打发了？”
    姜鹤奸商做派十足，她双手抱臂，煞有介事地绕着顾夏转了一圈，“当然得‘卖’个更好的价钱才行！”
    “……我都不知道你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顾夏嘴上抱怨着，不过脸上却是笑着的。
    “必须是夸啊！”姜鹤说罢神秘兮兮地冲顾夏勾了勾手，顾夏还以为她是要跟自己商量一会儿“卖高价”的策略呢，没承想，他刚一凑了过去，就被姜鹤按着脑袋一通狂揉。
    姜鹤此番“奸计得逞”，就想着溜之大吉，结果刚跑了两步，就被顾夏从后头把腰给圈住了，张狂的大笑也跟着戛然而止。
    “……我错了。”姜鹤主打一个能屈能伸，当即双手合十，冲顾夏做求饶状。
    “呵，已经来不及了！”顾夏冲着姜鹤挑眉冷笑，姜鹤jin'zhang而后十足的姜鹤然后就被讶咱们一块过去。”
    顾老板，怎么有工夫过来了？快坐快坐，一直想跟顾夏搭上关系，不过顾夏实在是对脱口秀没兴趣，
    我是黎桃的朋友。
    老熊渐冻症跟我们大象没有关系的，不好意思，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忙，
    典型的生意人，他甚至搞不懂脱口秀跟相声之间的区别，
    确实迎来了一个小高峰，不过
    大象脱口秀最近的上座率不大好吧？我刚才看了一场，周六上午，上座率还不到六成，怕是连收支平衡都赚钱吧。
    我是想说……请问贵姓？
    免贵姓桂。
    桂总放着金饭碗不用，跟这儿讨饭有点……有点可惜。
    倒不如以此为噱头，脱口秀嘛大同小异，不管是大象是开饭，亦或者其他，有什么不一样吗？可如果是渐冻人夫妻的脱口秀呢？
    一个本子能卖几个钱？要是成了大象剧场的门面，甚至是小有名气的网红呢？
    可那个桂老板根本就
    姜鹤不喜欢眼前的男人，跟“以貌取人”关系不大，毕竟这位桂总真的看起来很“贵”，举手投足都是old money的范儿，大夏天也是一身粗花呢绅装，姜鹤觉得再来个烟袋或者是单片眼镜，穿越到19世纪末的英国，极有可能取代花生，跟福尔摩斯手拉手一块儿探案。
    她讨厌这人的眼神，他的眼神像是一杆称，试图称量出每一个人的斤两，
    还得麻烦您亲自去熊云皓家一趟，做戏做全套嘛！
    顾夏很快就拿到了老熊给他写的本子，把顾夏的资料这刨根问底，只怕是刨到了祖坟上头，本子也是酣畅淋漓地自嘲打趣，顾夏看得耳朵通红，却笑得停都停不下来。
    最大的挑战是表演的时坚决不能笑场。
    羊毛总有薅完的时候，来的路上，我在几个主流社交app上简单搜索了一下，‘大象脱口秀’，
    姜鹤没有继续往下说，桂崇思毁誉参半，差评也不少啊，总不是想做一锤子买卖吧？
    黎桃发过了好几段俩人练习的片段，
    顾老板推荐的，那肯定是最好的！桂崇应满脸堆笑道，姜鹤已经听到他扒拉算盘珠子的动静，
    姜鹤把提前录制好的推到桂征面前，桂恒迟疑地拿起手机，只是简单看了30秒，姜鹤注意到他明显有点兴趣，
    熊云皓跟黎桃的首场脱口秀，我可以作为嘉宾。
    姜鹤惊讶地看向顾夏顾老板，
    顾夏脱口秀的本子当然也是熊云皓给他写的，幸好那个桂总没趁机压价
    这跟顾夏想的不一样，这位您应该认识吧？
    顾老板！哎哟，您怎么想着过来了？您喜欢我们大象脱口秀吗？
    当然开心了，可我觉得是不是……
    觉得我们在消费苦难？本质上跟林子涵差不多？姜鹤的话就跟一把挂着冷霜的薄刃刺穿了顾夏不想说穿的堂皇遮掩，
    “……有点。”顾夏
    利益为导向，互惠互利才能走得更长久，能被‘利用’就说明拥有足够的价值，欢迎来到残酷的现实世界，小朋友。姜鹤笑着对顾夏说道，顾夏深吸一口气，看向身后大屏幕上，坐在轮椅上的熊云皓
    姜鹤接到第一个骚扰电话的时候，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对面的男人用古怪嬉笑的语气问姜鹤“多少钱啊”，姜鹤跟往常那般回答，“初次体验价99元”。
    “全套呢？”对方追问。
    姜鹤压根没理解这俩字的真正含义，还跟他认真解释呢，“99元就是一次完整助浴的价格，我们不会另外收费，请问您是家属吗？”
    “……谁他妈家属啊？你装什么呀！”
    对方咒骂了一句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姜鹤也习惯了，毕竟客服号时不时就会接到一些奇奇怪怪家伙打来的电话。
    可半小时后，事情就不对劲儿了，类似的骚扰电话越来越多，挂都挂不完，短信也是一条接着一条，有问价的、有咒骂的，还有发骚扰照片的，客服微信号也一下子冒出来上百的好友申请。
    “姜总，出……”徐青墨一脸慌乱地跑向姜鹤。
    姜鹤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徐青墨才想起新来的20个助浴员就在旁边的会议室里培训呢！
    她赶忙镇定下来，冲着齐刷刷看向她的20个助浴员还有张洁芳，晃了晃手机。
    “有大生意上门。”徐青墨解释道，而后便一溜小跑地奔到姜鹤面前，刚想翻出刚才刷到的那条短视频，却发现姜鹤已经在看了。
    “……家人们，洁萍助浴公然利用子女的孝心，以及整个社会对失能老人跟残障人士的关注，她们不断博取眼球跟流量，却借‘助浴’之名，从事针对失能老人的色情服务！她们分明是折磨、侮辱这些可敬又可怜的老人，利用他们心灵上的弱点，进行无情的剥削，这是对道德伦理的极端践踏，更是对社会治安的公然唾骂跟挑衅！”
    ai男声的解说词语调很是呆板，可内容却非常耸人听闻，画面则是根据洁萍助浴账号发布的助浴视频剪辑而成，不过特别选取一些角度微妙的片段，并且打上了引人遐想的马赛克，又配了大号加粗的红色标题，“洁萍助浴打着为老年人助浴的噱头，隐蔽提供有偿sq服务！”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条短视频是毫无根据的“造黄谣”，可问题是明眼人才是少数，如此兼具猎奇跟情色意味的新闻，最能激发粉丝发布出来不到一个小时，点赞量就破了万，并被好多乱七八糟的营销号大肆转载。
    很快，洁萍助浴各大品台账号下出现了大量乱七八糟的评论，像是什么“加群500mb无码视频”、“一发入魂（懂得都懂）”、“已阅，手法不错”，甚至还有人认出了姜鹤，“年轻那个是maeglin曾经的cbo，合着下海了呀！”
    姜总，我觉得你应该需要一点点帮助。
    姜鹤工作量大得惊人，
    危机公关的黄金24小时，所以必须在明天中午12点之前，准备好所有
    我会录制出镜录制视频正面回应这次事件，
    报警回执、
    大鱼小鱼一条都不能放过，
    这些售卖资源的群，多加几个试试看，
    姜鹤把车钥匙丢给顾夏，
    “……姜总怎么办啊？”徐青墨第一次见识这种级别的危机，慌得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别紧张，你把发布这条视频的账号，还有发布侮辱评论的账号全部截图、录屏存档，然后发给我，
    姜鹤在通讯录里找了之前合作过的律师，李律，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就直接开门见山，我这边被造黄谣了，想咨询一下现在我该怎么做呢？
    ……还愣在这儿干嘛？去呀！仔细点儿，别漏了。
    姜总那可是经过真正大场面的，什么叫临危不惧、什么叫处事不惊，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好好学着吧你。
    ‘区块链证据保全’？可以啊，那我这边整理好了，就发给你，
    ……先等一下。姜鹤双手捂脸，蜷缩在副驾位置上，整个身体都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真他妈气死我了！居然敢造我的黄瑶，以为老娘是软柿子啊，说捏就捏，等着吃后悔药吧！姜鹤破口大骂，
    顾夏的脸居然微微涨红了，
    ……对不起，我不是……我有点太激动了。
    没有，就……就特帅。
    要不要我帮忙澄清
    你千万别来淌这趟浑水，有没有用还不一定呢！
    大家好，我是洁萍助浴的负责人姜鹤，声称洁萍助浴打着为老年人助浴的噱头，实际提供性服务，是有人恶意造谣，在助浴过程中，全程拍摄视频，现已在获取老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希望每一个被造黄谣的女性跟公司，错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肆意妄为肮脏的家伙，还有那些蝇营狗苟的，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没有任何关系，sum的品牌创始人研发适老家居线，提供相应的支持，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还看呢！看多少遍，也还是那样，“没有关系’，姜鹤够可以的了，你这一点铺垫没有，算‘塌房’你知道吗？人格局多大，就上回那视频，她要是当网红，不比你差哪儿去。
    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你最近肌肉掉了不少吧？
    你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顾夏挺了挺胸。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