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子在他们这片儿晃悠，其实也就这一两个礼拜的事儿。
    何安然本来都没在意的，还是听她婆婆说，最近街上多了个变态老头子，专爱往女人多的地方挤，不是故意撞一下这个，就是偷偷摸一把那个，最爱挑那脸皮薄、反应慢的女学生，还有就是手里拎着东西或者是抱着孩子的小媳妇儿，让她以后出门的时候稍微注意着点儿。
    何安然当时听婆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让那变态老头子得手过一回了。
    那老头子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甩起来的手正好拍在她的屁股上，似乎还捏了一把，何安然当时还以为他是无意的！
    “早知道我当时就赏他一耳光了。个糟老头子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还不忘耍流氓呢！”何安然边说边比划了两下，逗得旁边的乐乐咯咯地乐。
    “安然，你千万别！”婆婆当时听她说完，还特意嘱咐了她好几句。
    “我听说那老头子精得很，才会讹人，一让人逮着就装心脏病，大家伙儿也不知道真假，谁也不敢跟他计较，真是气死人了！”
    关于这变态老头子的事儿，何安然后来又跟孙哲吐槽了一回，然后就给忘了。
    今天是婆婆做饭的时候，发现家里的盐没多少了。
    何安然正好闲着没事儿，就抱着乐乐想着下楼买一袋，结果正好撞见那变态老头子欺负女学生，摸一把还不算，居然撅着嘴想亲人小女生，吓得小女生都不会哭了。
    路过的人也一个个跟瞎了似的，没一个管的，甚至连吆喝一声，吓唬一下那糟老头子的都没有。
    何安然最见不得这种事儿，直接冲过去，拽着那糟老头子的棉袄后脖领，把人从小女生身上扯了下来。
    “你干什么呢？这么大岁数了，要不要点脸儿了还？跟个小姑娘耍流氓！”
    “你胡说什么？谁……谁耍流氓了，我……我就是稀罕稀罕她，你……你放开我！”
    那糟老头子自然不会不承认，他竭力挣扎起来，何安然当然不可能松手。
    她大声招呼旁边的人赶紧报警，结果那糟老头子发现逃不掉，居然抬手想锤打她的乐乐。
    何安然当时一下子就炸了，直接一记耳光扇在了那糟老头子的脸上，那声音别提多脆、多响、多过瘾了。
    “你……你……你居然敢打我！”那糟老头子捂着被扇肿的脸，明显人都傻了，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气得脸红脖子粗不说，还跟个蚂蚱似的直蹦跶。
    “我打的就是你！你敢碰我乐乐一下，看我抽不死你！”
    何安然冲着那糟老头子大吼，跟头愤怒的母狮似的，老头子当时的表情就跟撞了鬼似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何安然懒得再搭理他，正关心那小女生呢，却突然听得身后扑通一声，那糟老头子居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刚要跟他说甭来这套，还没来得及张嘴，老头子浑身的骨头就跟被人一把抽干净了似的，整个人软绵绵地往地上一趴，一动也不动了。
    何安然想到这里，当即绝望地用双手捂住脸，她只盼着警察能找到当时的监控视频，别的不说，起码能证明她不是无缘无故扇那糟老头子耳光的。
    这要是没有证据，那她可就……
    何安然突然想起了自己救的那个小女生，她可是人证啊！
    她赶忙抬头四下张望，结果脖子都快扭断了，也没瞧见人，估摸着是发现事儿大了，一家人偷摸儿溜了。
    何安然就知道会这样！
    这年头好心从来都没有好报的，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眼泪到底还是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她反手去蹭，结果越蹭越多，她伸手去摸兜儿，却发现身上连包纸都没带，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安然？安然！”努力吸溜鼻涕的何安然突然听到孙哲的声音，她一回头，正好看到老公火急火燎地朝她跑过来。
    “吓着了吧？没事儿了，我来了！”
    孙哲连包都没放，就把何安然紧紧抱进怀里，“咱们这可是见义勇为，没什么好怕的……真的，大不了打官司，实在是不行咱们就把房子卖，总能过去的，不怕的！”
    孙哲的一番话让何安然紧紧蜷缩成一团的心终于舒展开来，她搂着孙哲无声地大哭起来，这几个小时积郁在心里的那些委屈惊恐后悔还有紧张，也都随着眼泪一并流了出来。
    “……我……饿了。”大哭一场后的何安然疲惫地靠在孙哲怀里，突然开口道。
    “知道饿是好事儿，说吧，想吃什么？”孙哲摸出手机刚准备点外卖，就看到一对夫妻朝他们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袋打包好的热腾腾饭菜。
    “何女士，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们家倩儿还不知道……”
    女人说了两句，声音就有些哽咽了，做丈夫的立刻摸了摸妻子的手臂安抚。
    “两位放心，不管对方要多少赔偿，都由我们来承担，何女士救了我们的女儿，是我们恩人，我们绝对不是那种万恩负义的人。”
    小女生的爸妈对着何安然又是鞠躬又是感谢的，搞得何安然两口子也坐不住了，何安然更是为自己刚才揣度对方的狭隘念头羞愧不已。
    “我媳妇儿平常胆儿挺小的，连个虫子都不敢抓，没想到今儿这么厉害呢！”
    孙哲听何安然讲完大致经过，调侃了一句，他是想要缓和一下紧绷的气氛，不过根本没用，因为警察终于带着那糟老头子的家属过来了。
    “这位就是孙岐安的家属，关于赔偿的事儿，你们可以先简单协商一下。”
    何安然心虚得头都不怎么敢抬，她借着孙哲的遮掩，飞快偷瞄了一眼站在警察旁边的男人。
    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不讲理的人，何安然心里稍微放松了些，可她转念一想，那个变态老头子也没长个流氓样儿啊！
    站在角落的四个人谁都不开口。
    何安然莫名想起了小时候背着爸妈去结冰的湾塘上玩差点淹死的事儿。没冻厚的薄冰在她脚下咔嚓咔嚓地龟裂，刺骨冷的水很快湿透了她的棉鞋跟棉裤裤脚。
    不到五岁的何安然死死咬着牙，一动也不敢动，哭更是不敢哭，她本能地知道只要动一下，微妙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就彻底完蛋了，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到最后是警察开口打破了僵局，他看向孙宇池，“你有什么诉求，都可以提出来。但是你别忘了，是你父亲先……”
    “我没有诉求，也不需要赔偿。”
    孙宇池没等警察说完，便开口道，口气异常平静。
    何安然两口子跟小女生的爸妈都愣了，他们脑子里设想过无数可能，却唯独没有这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