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老头老太太洗上澡啊？这事儿就这么费劲吗？能不能给个准话，这可都快俩礼拜了！”
    李明初脸色青白地瘫在沙发上叫唤，嘴里苦得跟吃了两把新鲜莲子芯儿似的，胃一抽一抽地疼，还时不时打上一个反胃的酒嗝。
    这段时间因为停播，公司所有人都闲得抠脚，就只有他，比之前还忙，忙着在各路“甲方爸爸”跟前儿装孙子，天天泡在饭桌酒局上，喝得人都浮囊了一大圈。
    顾夏那边“临时孙子”迟迟没能当上，他这边“孙子”可早就装得够够的了。
    “昨天老板笔试终于过了，可实操又没及格，三天后重考。”
    旁边的小助理表情古怪地把正在看的pad递给李明初，宿醉未醒的李明初懒洋洋地接过，画面刚好是顾夏抱着塑料充气假人模拟实操考核的画面，只见他一手攥着假人脚踝，一手裹着毛巾，煞有介事地在小腿上来回搓洗。
    李明初刚评价了一句“这不是挺好的”，下一秒，顾夏就跟故意打他脸似的，砰地一声，直接把假人给捏炸了。
    伴着旁边小助理再也憋不住的尖锐爆笑声，李明初头疼欲裂的同时，血压也跟着急速飙升。
    “我真心没想到那玩意儿那么……那么脆弱。”站在镜子面前整理发型的顾夏动作顿了顿，小声解释了一句。
    李明初把pad扔回到笑得直打跌的小助理怀里，艰难地坐起身，用力搓了两把脸。
    他至今尚未婚娶，不过托顾夏的福，已经早早体会到了鸡娃老父亲的血泪心酸跟苦楚愤慨。
    李明初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顾夏，开口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这事儿完全可以换个角度看。
    “……不对啊，咱们可是实打实给了洁萍助浴50万的‘赞助费’，都不能网开一面吗？又是笔试又是实操的，不就老头老太太洗个澡吗？搞得这么讲究干什么？他们是不是嫌钱少了？”
    李明初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嫌少直说啊，绕这么大圈子，有意思吗？”
    “师兄你想错了，根本不是钱的事儿。再说了，那50万也不是‘赞助费’，只是押金。”顾夏开口纠正道。
    “不是钱的事儿？那是什么……嗝……什么事儿？难不成是故意刁难你啊？”李明初无意间一语中的。
    “……这50万作为押金，等合作结束后，双方满意且未曾造成彼此的损失，我们洁萍助浴自然会全部退回。”
    两周前，姜鹤总算如顾夏所愿，跟他面对面地坐在了桌前，“合同一些不完善的细节我已经调整过了，基本变动不大，就只是添了一点，那就是想要成为洁萍助浴的体验员，正式参与到老人助浴中，就必须笔试跟实操考核全部合格才行，这一点顾老板能接受吗？”
    姜鹤当初加这个条件，就是想让顾夏知难而退，你不是着急嘛，那我就偏偏慢慢来！
    “当然。”她压根儿没想到顾夏居然欣然接受。
    “……既然这样，那欢迎顾老板的加入，咱们……合作愉快。”
    姜鹤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既客气又虚假，顾夏却是实打实地灿若夏花，“合作愉快。”
    “咱们从停播到现在可都快一个月了，再耽误两天，网上谁还记得你啊！”
    这年头各色网红层出不穷，网友的注意力被各方争抢拉扯，那记忆力连金鱼都不如，没了他“顾老板的夏天”，还有“周老板的秋日”搁这儿等着呢！
    李世明越想越愁得慌，觉得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你先去养老院当两天义工，咱们先炒上一波儿，维系一下热度，怎么样？”
    “三炒两炒的，万一再炒糊咯。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正好歇一歇。”
    顾夏说的是心里话，之前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时候没心思，更没时间细想，纯是被推着往前走，现在一停下来，他觉得特没劲。
    他当网红的初衷是为了sum，可搞来搞去结果却本末倒置，身为独立家居品牌主理人，设计不过问、理念不上心，这次出事儿纯属活该。
    “师兄，我觉得梅经理提的那个老龄化家居线真的挺有意思的，我想好好搞，不只是作为公关手段。至于洁萍助浴那边，既然我当初答应了人家，那就得说到做到，刚好他们也能帮我深入了解一下当下失能老人的真实生活困境，一举两得！”
    顾夏边说边对着镜子极认真地整理着发型，连头发弯曲的弧度都根根细心雕琢。
    “说是这么说，可你好不容易爬到这儿了，难不成就这么放弃了？你不觉得可惜，我都替你可……不对，你这状态不对啊！”
    李明初把思路强拽回来，摸着下巴打量这眼前跟孔雀开屏有一拼的顾夏，虽然顾夏素来对个人形象异常上心，但是眼下这情形也实属罕有，说的话也冠冕堂皇得过了头，跟拿到了申论考试的标准答案似的。
    “你上回整这出儿还是三年前，追一有夫之妇……我想想啊，karon的总监，姓简……不对，姓……姓蒋，是不是？”
    “姓姜，姜鹤。我再说一遍，她不是‘有夫之妇’，她只是当时有男朋友而已。”
    顾夏后退了两步，微抬下巴，抬手调整了一下项链的位置，确定整体造型过关，才回头看向李明初。
    “瞧瞧，还记得人叫什么呢？”李明初冲小助理扬了扬下巴，“这个‘姜鹤’可是咱们顾老板人生情路上遭遇的第一次‘滑铁卢’，也是唯一一次，打那以后，顾老板就彻底封心所爱、埋头工作，终得大成。”
    “李哥，这回好像还是她。”小助理把顾夏跟洁萍助浴签的合作协议翻到最后一页，乙方的签章处赫然签着“姜鹤”的大名。
    “……是重名吧？”李明初眯着眼，不信这世上还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这名儿，怕是不大好重吧。”小助理迟疑道。
    “不是重名，就是她。”
    顾夏一句话惊得李明初差点儿pad摔了，他却不以为意，抓起把桌上的酸奶丢给李明初，而后抓起手机，就要出门，就被脚步踉跄的李明初给拦住了。
    “不是吧顾夏？你真准备一个坑里摔两回啊？”
    “师兄，咱们打个赌吧，最多三个月，我一定能追到姜鹤。”
    “又‘志在必得’了？”顾夏此刻的臭屁表情让李明初瞬间幻视三年前，当时他也是这么信誓旦旦，结果却是一败涂地，据说还被人姜鹤正牌男友好一顿嘲讽。
    “好啊，我跟你赌，你说赌什么吧？”
    “就赌我那辆机车，我输了车归你，我赢了，你给小祈买辆一模一样的，怎么样？”顾夏冲着小助理挑了挑眉。
    “好，我跟你赌！”李明初伸出右手，顾夏志得意满地拍了一下，赌约立即生效。
    “老板加油！”作为这场赌约里的最大受益者，小助理自然坚决站到了顾夏那边，他殷勤地双手捧着伞送到顾夏面前，“外头下雨了，老板小心别淋塌了头发。”
    “别光顾着追人，助浴的事儿你也上点心，这一公司的人都指你吃饭呢！”
    李明初看着顾夏出门，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不过他刚说完，一个诡异的念头就突兀地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不是，顾夏你等会儿，姜鹤现在是单身吗？她没结婚吗？”
    正往电梯里进的顾夏没吭声，头也不回地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ok，还是说他要当‘小三’？”
    李明初的脑子突然有点放电异常，小助理也让他问懵了，呆头呆脑地摇了摇头。
    李明初一下子就慌了，他赶忙跑到大敞的窗边上，正好看到顾夏撑着伞从大门走出去，立马扯着嗓子就开始喊，“顾夏，你千万冷静啊，你这要是当了‘小三’，sum可就真的完了！”
    托他的福，顾夏一瞬间就被周围路人鄙夷、嫌恶以及饶有兴味的视线给钉成了活靶子，他微微抬头，笑里藏刀地看向李明初，慢吞吞地冲他比了个中指，而后钻进停在门口的专车，疾驰而去。
    “……他这是‘三儿’当定了的意思吗？”李明初这些时日被酒精反复浸润的脑子，思考角度可谓是另辟蹊径。
    “李哥，老板那应该是骂你的意思。”
    小助理颇为同情地看向李明初，他一直都知道喝酒伤肝又伤脑，就是没想到能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李明初能不能算上工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