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透明板材近视镜的志愿者脸红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了，另一个稍微机灵些的，慌手忙脚地扯起棉被，就往孙岐安身上裹。
    孙岐安一下子就恼了，他开始奋力挣扎、撕扯着身上的棉被，还不住地往俩志愿者身上吐口水，吓得俩人吱哇乱叫。
    “我要洗澡！为什么不让我洗澡？”
    他捶胸顿足地扯着嗓子嚎，根根分明的肋骨在枯瘦的皮肉下，好似手风琴的风箱般不断鼓动张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他真的没有暴力倾向吗？”姜小萍看孙岐安那疯样儿，不禁怀疑起了社区潘主任之前那些话的可信度。
    “应该没有吧？”姜鹤心里也打起了鼓，不过她还是试探着靠近孙岐安，发现孙岐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没有攻击的打算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让您洗，怎么会不让您洗澡呢？不让您洗，我过来干嘛呀？不过洗之前，咱们先得量个血压，好不好？”
    “……好，甜甜你给我量！”孙岐安终于把裹在身上的被子给扯了下来，他胡乱把被子扔到地上，还泄愤般地踩跺了好几脚，而后整个人半裸着，双腿大开地坐在床边，毫不知羞地伸手去拉姜鹤。
    那俩年轻的志愿者面面相觑，迟疑地捡起地上的被子，明显还想再给孙岐安裹上。
    正把血压仪袖带往孙岐安手臂上裹的姜鹤冲他俩摇了摇头，她主要是担心会再次刺激到孙岐安。
    “咱们围块毛巾吧，别再冻感冒了。”姜小萍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拿了块大浴巾，试探地往孙岐安的腰上围。
    孙岐安慢吞吞地把黏在姜鹤身上的视线移到姜小萍身上，他半张着嘴、眯缝着眼，上下打量审视了姜小萍一番，而后冲她嘿嘿一乐。
    那副下作嘴脸就跟姜小萍早些年见过的流氓混子一个德行，姜小萍的眉头下意识地拧紧了。
    “孙大爷的血压心率都没问题。”
    埋头书写的姜鹤自然半点儿也未能察觉，“不过这两份协议书需要社区的签章，是等潘主任过来，还是……”
    “我现在就给潘主任送过去，你们先洗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稍机灵些的志愿者一把抢过协议书，逃也似的跑了，另一个戴眼镜的慢了一拍，脸上的懊恼根本遮掩不住。
    “孙大爷，咱们可以洗澡了。”
    姜鹤这边话音刚落，孙岐安那边就猴儿急地打算扯落浴巾，姜小萍眼疾手快地抓住浴巾的两端，利落地打了个死结，刚好卡在他的胯骨上。
    孙岐安用力拽了两下，自然没拽动，他刚准备故技重施，姜小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他给唬住了。
    “你要是再闹，我们可就真不给你洗了。”
    “甜甜说给我洗！”孙岐安冲姜小萍大吼一声，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里头的怨毒粘稠得好似滚烫的沥青，随后又装模作样地咳喘起来，边咳还边往姜鹤身上倒。
    姜小萍看在眼里，死死咬紧后槽牙，才没一耳光扇在这个装疯卖傻的糟老头子脸上。
    “站不住了啊？那我扶你！”姜小萍冷声道。
    “你……你别过来！”姜小萍刚一伸手，孙岐安就开始哆嗦，嘴唇也跟着颤，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你……你离我远点！”
    “妈，您就别吓唬孙大爷了。”姜鹤搀扶着孙岐安往洗浴槽那边走，小声劝她妈，她搞不懂姜小萍为什么突然看孙岐安这么不顺眼，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呀。
    孙岐安自然是想让姜鹤帮他脱裤衩的，不过张洁芳的手往浴巾里一伸，直接就给扯掉了，孙岐安明显怔了怔，姜小萍看在眼里，差点乐出声。
    “您小心点儿……哎，对了，咱们慢慢的、不着急。”
    张洁芳力气大，搀扶老人躺进洗浴槽，自然是她主力，孙岐安也不傻，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闹腾，他听话照做、小心躺好，结果原本清澈的热水一下子就浑了，饶是搓了20多年澡的张洁芳，也给惊得够呛。
    “您身上这灰可真是得好好泡上一会儿了……孙大爷，您这起码得好几年没洗过澡了吧？”
    孙岐安根本就不搭张洁芳那茬儿，他一躺好，就开始故技重施，偷偷摸摸地想要解开浴巾上的那个死结，姜小萍冷眼瞧着，索性又往他身上盖了一条更大的，从脖子一直遮到了脚踝。
    “我是真怕您冻着了，就您这岁数，要是感冒发烧，搞不好就是肺炎，这心肺功能一差，人可就……哎！”
    姜小萍一切尽在不言中地叹了口气，她深知孙岐安这种糟老头子最怕死了，果不其然，他只敢用眼睛横她，手不怎么再动了。
    不过当姜鹤架好手机，回到洗浴槽边儿，帮孙岐安剪指甲的时候，孙岐安又忍不住动起了歪心思。找麻烦。
    “甜甜……你长大了，越长越漂亮了，跟爸爸亲个嘴儿！”
    他边说边挣扎着想要起身，打算去亲姜鹤的脸，旁边脸色早就已经冷透的姜小萍毫不留情地抓住他枯瘦的肩头，直接把人按回了回去，因为完全没收着力气，洗浴槽里的热水都跟着激荡了好几下。
    “她不是甜甜，你认错人了。”
    “她是甜甜，她就是我的甜甜！你……你滚蛋！”孙岐安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发疯似的往姜小萍身上泼洒脏污的洗澡水。
    姜小萍没防备，被泼了个正着，她一下子就恼了，随手抓起条湿毛巾，就要往孙岐安脸上抽，孙岐安没想到姜小萍脾气这么爆，一时间吓得疯都忘了装、傻也顾不上卖，整个人畏缩成一团。
    张洁芳紧张地把姜小萍给拦下了，“小萍姐，您千万别！这就是个糊涂老头子，你跟他置什么气啊？”
    她说完又冲姜小萍示意门边那拿着手机埋头打字的志愿者，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还有社区的人看着呢！”
    姜小萍只得强压下火气，把湿毛巾扔到一边，孙岐安却还在那儿疯了似的叫唤，姜鹤实在是担心他的血压突然高起来，只得好声好气地出言安抚。
    “我是甜甜，是您的甜甜。”
    孙岐安听她这么说，立马就老实了不少，姜鹤赶忙冲孙洁芳使了个眼色，张洁芳蹑手蹑脚地凑过来打算给孙岐安搓澡，只不过刚搓了两下，孙岐安就开始推搡她。
    “我不用你给我搓！”孙岐安还嫌弃地往张洁芳的身上吐了口口水，幸好张洁芳躲得快，他扭头冲姜鹤却笑得异常亲热，“甜甜帮我搓！我就愿意甜甜帮我搓！”
    “好，甜甜帮你搓，甜甜剪完指甲就帮你搓，好不好？”姜鹤哄孩子似的用毛巾擦了擦孙岐安溅到脸上的洗澡水。
    “好，我听甜甜！”孙岐安趁姜鹤不注意，得意地冲着姜小萍无声地笑了笑，紧接着就跟川剧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张极畏惧的面孔，哆里哆嗦地指着姜小萍，“我……我怕她打我，甜甜，你让她出去，我……我不想看见她！”
    “你不想见我，我就得出去啊？我偏不！”姜小萍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冲着孙岐安讥笑道。
    自打姜鹤一进屋，姜小萍就发现这糟老头子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就恨不得把整颗眼珠子都沾在姜鹤身上，口口声声地喊什么“甜甜”？
    呸！糊弄鬼呢，谁家当爹的冲闺女笑得这么猥琐啊！
    因为姜小萍不出去，孙岐安又哭哭唧唧地开始闹腾。
    “妈，您要不您出去歇会儿吧？这有我呢。”被溅了一身洗澡水的姜鹤忍不住开口劝道。
    姜小萍也知道这么硬杠下去也不是办法，再加上屋里这么多人，想着这糟老头子也不至于干出太离谱的事儿来。
    她叮嘱张洁芳多注意着点儿，“这老头子对鹤儿不怀好意”，而后迎着张洁芳震惊的眼神，退到了门边，借着志愿者的遮掩下，偷摸儿观察起了孙岐安。
    “孙大爷，现在咱们能好好洗了吧？”姜鹤把湿毛巾裹在手上，开始搓洗孙岐安的肩头。
    因为之前的挣扎扭动，盖在孙岐安身上的那两条大浴巾现在都皱皱巴巴地蜷缩在他的肚子跟两腿之间，孙岐安的胸口大半都裸露在了外头，姜鹤担心孙岐安受凉，就想着把毛巾往上扯一扯。
    “……甜甜，你闻着可真香。”孙岐安趁机勾着身子往姜鹤跟前凑，俩手也不老实地乱抓乱摸。
    “孙大爷，您这是干嘛呀？”张洁芳试图阻拦，却被孙岐安一口口水啐到了脸上，她暗骂一声，赶紧跑到洗手间去冲洗。
    姜鹤已经攥住了孙岐安骨瘦嶙峋的手腕，不过不敢太用力，反倒却被孙岐安顺势拽了过去。
    “我这儿痒，你帮我搓搓！”
    孙岐安抓着姜鹤的手就往自己两腿之间摸，团成团的湿毛巾上褶皱密布，姜鹤直到此刻，才发现孙岐安居然有了反应。
    姜鹤毫无思想准备，在她看来，像孙岐安这么大岁数的人几乎是无性别的，更别提欲望了。
    她整个人都傻了，躲都忘了躲，直到姜小萍大骂着冲过来，才想起甩开孙岐安的手，姜小萍抓着刚刚脱掉的橡胶手套，直接朝着孙岐安那张猥琐的老脸狠狠抽过去。
    “我她妈就知道你个糟老头子不安好心！”
    她边抽边骂，还不忘吆喝刚从洗手间出来，满脸是水，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张洁芳，“你愣那儿干嘛？报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