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芳姨，梁颖龙那边还没回消息吗？”姜鹤正整理着这段时间的客户档案，看见张洁芳打算回屋睡觉，忍不住又问了一回。
    给梁振英助浴已经是快两周前的事儿了，这段时间洁萍助浴的客户源源不断，平均一天一个。
    除了一个出现严重糖尿病并发症的老人实在无法提供助浴服务外，其他的都还算顺利，而其中一半以上的老人家属都在首次助浴结束后，续订了三次以上的后续服务，之后陆陆续续转账的也不少。
    不过自始至终，姜鹤都很担心梁振英的情况，她前前后后给梁颖龙发了好几条信息，美其名曰“专人回访”。
    “没有，还是一点动静儿都没有，要不我明天给他打个电话试试？”张洁芳其实也挺挂心的。
    “打什么电话啊？不是定好了下个月5号再去助浴的嘛，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姜小萍却不甚在意，“说到底，那都是人家的家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更何况是咱们。”
    姜鹤明显想说点什么反驳，姜小萍直接往她怀里扔了一套防护服，“你有这闲心，不如想想咱们明天的那桩‘大活儿’！”
    “妈，您也太夸张了吧？潘主任不都已经把照片发过来了嘛，孙大爷那屋子早都收拾得干净，一点垃圾都没了！”
    姜鹤无语地把防护服放在一边，觉得她妈实在是紧张得过头了。
    她们明天上午10点要去帮孙岐安助浴，自打确定时间后，姜小萍整个人就如临大敌一般。
    “有备无患好吧？你不要拉倒！洁芳你……你也不要？那我不管你们了，反正我带着……对了，还有口罩，口罩也得多备几个。”
    姜小萍说完又是一通翻找，反复清点确认无误后，又把姜鹤赶回房间，要她早点休息。
    托她妈的福，姜鹤现在的作息时间健康得离谱，主打一个早睡早起。
    家里头四个人，作息最不健康的居然是岁数最大的梁秀晶，这还是姜鹤偶然发现的。
    她有回半夜起床上厕所，隐约听见姥儿的房间里有响动，她还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就没管，第二天才知道姥儿居然在熬夜看直播。
    “我是想给家里添个柜子，顺便支持一下顾老板的生意。”
    姥儿完全不知悔改，笑眯眯地表示，姜小萍一听，自然坚决反对，“妈您能不能行了？真迷上那小网红了？他岁数比鹤儿还小吧！”
    “我支持顾老板，是支持国产家居的独立设计师们！”梁秀晶那一场场的直播果然没白看，小词儿一套一套的。
    “姥儿我支持您！”跟姜小萍不同，姜鹤就跟无条件溺爱孩子的家长似的，坚决站到了姥儿那边，“正好我那家里该换家具了，我全换成这位顾老板的，您看怎么样？”
    “好啊，那真是太好了！”梁秀晶别提多开心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以后看顾老板的直播最多只能看到12点，绝对不能再这么熬了，您要是同意，我现在就下单。“
    “成交！”梁秀晶答应得痛快，执行得也很彻底。
    就是自打春分以后，姜鹤发现姥儿明显有点儿没精打采，就连手机都不怎么看了，她昨天追问了姥儿半天，才知道原来是那个油乎乎的顾老板最近不直播了。
    “鹤儿，你不是有朋友也是干这个的嘛，你帮姥儿问问，就问问顾老板干什么去了？以后还直播吗？”
    “……行，我帮您问问。”姜鹤应下了，转头就联系了之前还算相熟的网红经纪，对方居然真有那位顾老板的消息。
    “人太飘，说话办事儿不过脑子，得罪行业大佬，不过没什么，过段时间应该就出来了……倒是姜总怎么对家居行业感起兴趣了？这是……转行了？”
    姜鹤没跟对方说实话，只是插科打诨了几句，就此敷衍过去了，不过那一声“姜总”喊得姜鹤着实是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毕竟她现在是11点就铁定上床的姜鹤，早已不再是那个凌晨一点到家，都算准时下班的“姜总”了。
    凌晨一点十五，田娜睡眼朦胧地从网约车里爬出来，她已经连着加了快俩礼拜的班儿了，实在是熬不住了，求爷爷告奶奶，总算申请到了两天调休，她打定主意要回家睡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田娜拖沓着脚步刚进小区，就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给一把抱住，吓得她立马就彻底清醒过来。
    “……你……你谁啊？你放开我！救……救命、救命啊！有流氓！”
    田娜歇斯底里地扯着嗓子又喊又叫，慌乱间，她突然想起了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些自救技巧，立刻用力踩跺对方的脚面，男人狼狈呼痛，环抱田娜腰际的手臂果然松了不少。
    正好俩门卫也从门亭跑了过来，偷袭田娜的男人明显想跑，田娜趁机给了男人一手肘，顺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手软脚软地躲到了门卫身后，抖得跟筛糠似的。
    “孙大爷？！哎哟，你不好好跟家带着，怎么又跑出来了？你看你把人小姑娘给吓的！”
    田娜正哆里哆嗦地戳着手机打算报警呢，突然听到身前门卫无可奈何的说话声，她定睛一瞧，才发现刚才骚扰她的居然还是个熟人。
    住在隔壁栋的孙岐安孙大爷，今儿早上田娜去上班的时候，孙大爷还笑呵呵跟她打招呼呢。
    “……甜甜、甜甜，你终于来看爸爸了……甜甜，爸爸真的好想你啊！”
    不过此刻的孙大爷明显已经认不出田娜了，他泪汪汪地冲着田娜伸手，脚步蹒跚地往她跟前凑，吓得田娜小声尖叫了一声，门卫赶紧把孙岐安给架住。
    “这不是你闺女甜甜……哎，老头儿现在糊涂得越来越厉害了，尤其是到了晚上，看到年轻女孩就以为是他闺女甜甜，也是够可怜的。”
    “你看要不要报警啊？”护着田娜的门卫年龄稍长一些，他扭头询问田娜。
    “算了吧。那孙大爷家里人一直都没来看过他吗？”田娜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有。”门卫摇了摇头，“反正我在这儿干了五六年了，从来没见过……啧啧啧，都说‘养儿防老’，那也得孩子孝顺才行啊，就这样不管不问的，还不如没有呢！”
    他说罢叹了口气，招呼那稍年轻一些的，俩人架着孙岐安把他往家送，孙岐安明显不想回去，一直挣扎着扭身去看田娜，嘴里不住地喊她“甜甜”。
    田娜看在眼里，心里莫名酸楚，刚好手机响了，是男朋友给她发过来的语音通话邀请，田娜接受的前一秒还想跟他说说孙大爷的事儿，可听到男朋友声音的那一刻，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实在是因为说了也没用，最多俩人一块叹上两口气，平添抑郁。
    “……对啊，刚下班进小区，真的是烦死了，一天也不想干了……啊，就是没钱，人穷志短，受这个窝囊气，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发财啊！”
    田娜上楼的脚步异常沉重拖沓，恨不得走一步叹一声，满腹的牢骚吐都吐不完。
    “这回甲方真的是太难伺候了，一个个既要又要，关键还抠门儿，10万的预算恨不得让我们给他整出1000万的动静来……啊呀，真的是疯了，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我还上什么班、打什么工，我自己搞自媒体当网红不……我靠，又来？！”
    田娜刚爬到6楼跟7楼之间，就闻到了那股子难闻又熟悉的尿骚味儿。
    她气急败坏地快步跑到自己租住的704门前，果然上礼拜刚换的新地垫上多了一大片湿痕，旁边的鞋柜也惨遭殃及，挂着的布帘子湿得透透的，刚巧楼道里刮起一阵小风，尿骚味儿随风肆意飘扬，熏得田娜差点儿直接呕了出来。
    “开门！姓罗的，你赶紧开门，不然我报警了！”
    田娜满腔怒火高涨，攥紧拳头大力狂砸隔壁703的房门，703的屋里先是传出来几声闷沉的狗叫，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入户门被从里面缓缓拉开了一条窄缝。
    一个留着小胡子、半长头发微卷的年轻男人睡眼迷蒙地出现在门后，一看就是刚被田娜吵醒的。
    “罗先生，我想请问一下，您到底想怎么样？”田娜开口的第一句话，勉强压住了火气，不过第二句就跟那引信过短的炮仗似的，一下子就炸了。
    “你养的狗又尿在我家门前了！大哥，有你这么养狗的吗？你这不是欺负人嘛，我搬来才俩月，这都多少回了，没完了是吧？不是我说，咱们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狗，都得有点儿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