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听着可真吓人，那没出什么事儿吧？”正躺在床上做功能锻炼的梁秀晶担心地追问了一句。
    “没有，我正好路过，就帮着推出来了……您接着练，臀大肌训练还差三次呢……哎，对，就这样，收紧肌肉。”
    等梁秀晶练完，张洁芳才接着往下说，“我听小区的人说，之前俩人就摔过一回了，老太太没事儿，老爷子的头在台阶上磕破了，还缝了两针呢，就这还不长记性，真不知道是图什么！”
    姜小萍跟张洁芳俩人在客厅忙活，姜鹤则跟着张恩民进了秦柳延的房间。
    门一推开，姜鹤的眼睛就瞪大了，因为眼前的房间跟传统意义上老人的房间截然不同，竟是满眼的粉色。
    窗帘是粉色细褶布搭配半透的细纱，床品是珊瑚粉色的牛奶绒，就连铺在床边的防摔地垫都是深粉色的。
    姜鹤立刻想起元旦的时候，姜小萍在家试穿一件从网上买的香芋紫色的短款羽绒，结果一上身，就跟那床单裹老鼠似的，大了起码两三个码。
    她妈有心想退，一看订单才发现早过退货期了。
    “洁芳你试试，这个码你应该能穿。”
    张洁芳一听连连摆手，“我穿？我长得这么老相，哪能穿这么嫩的色儿啊，肯定不行！”
    “你先试试，没试就说不行。”
    姜小萍不由分说地把羽绒服披在她肩头，梁秀晶也跟着劝，张洁芳这才磨磨唧唧地往身上套，嘴里却还是一个劲儿嘟囔着“老黄瓜刷绿漆”之类的话。
    “这不挺好的？你以后别天天穿那些黑的蓝的，看着都闷得慌，你穿浅色、亮色好看多了。”
    姜小萍说的是实话，可张洁芳神色局促又紧张，甚至都不敢正眼儿瞧上镜子里头的自己一眼。
    “这衣裳归你了，就当是节礼，你可别嫌弃。”
    “不行、不行，这让人看见，不得笑话死我啊！”
    张洁芳当时一听她妈这么说，赶紧就把那羽绒服给脱了，任她妈跟她姥儿怎么劝都不松口，到现在那羽绒服还塞在快递纸盒子里呢！
    姜鹤跟在张爷爷后头往里走，发现秦奶奶的枕头边上还放了俩毛绒玩具，其中一个居然是玲娜贝儿，还是正版的！
    姜鹤打心里觉得，要是没有眼前那张蓝白相间、存在感十足的医用护理床，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少女的房间。
    “柳延，姜鹤她们来了，一会儿就能给你洗澡了。”
    张恩民手撑着护栏，有些吃力地弯下腰，凑到秦奶奶耳边，轻声细语地跟她说。
    “秦奶奶，您好，我是姜鹤！”
    姜鹤有点拘谨地冲着床上形容枯槁的秦柳延打招呼。
    秦柳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是木然，她僵硬地晃了晃脑袋，浑浊的眼珠迟缓地看向姜鹤，而后嘴唇机械般地张合了几下，发出两三声在姜鹤听来全无意义的沙哑声音。
    可张恩民却听懂了，他笑着看向姜鹤，“柳延说谢谢你，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您都给钱了。”姜鹤开玩笑地说，随后她从包里掏出一叠a4纸递给张恩民。
    “张爷爷，这是《上门助浴护理服务协议书》，我又调整了点儿细节，您再看看，要是有什么地方您觉得不合适，您跟我说。”
    “好，我看看，你先坐会儿啊！”张恩民说罢从口袋里摸出老花镜戴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了起来。
    他不光自己看，还时不时地把他觉得重要的部分念出来给秦奶奶听，俨然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这协议一共分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上门助浴的服务内容跟费用，费用我参考了一些养老院的收费标准，调整了一下，改成399元一次。”
    答应给秦奶奶洗澡的第三天下午，姜鹤就把协议书的初稿搞了出来，她把平板递给张洁芳，让她边看，自己边解释。
    “第二部分是生命体征测量表，到时候秦奶奶的体温、血压、心率还有血氧饱和度这些基本数据，在沐浴前跟沐浴后都需要测量一次，有任何一项不达标，都不能进行助浴。最后一部分才是免责协议。”
    姜鹤盘腿坐在沙发上，用触控笔的笔尾戳在自己脸颊的酒窝上，“另外，从最开始的准备到正式洗浴，再到最后收纳整理的具体步骤，跟咱们仨每个人负责的部分跟注意事项，我也简单梳理了一下，附在最后……我暂时就想到了这些，你俩看看还缺什么吗？”
    姜鹤对给瘫痪老人洗澡真心没经验，不过对于活动策划及落地执行却是手到擒来。
    她冥思苦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把这次帮秦奶奶洗澡当成一场不容有失的小型活动，恨不得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到，打磨得没有一丝瑕疵。
    张洁芳低头翻看面前的整套执行方案，每翻一页，嘴巴就张大一点儿，看向姜鹤的眼神自然也是愈发地敬佩。
    她其实一直都搞不大懂姜鹤到底是干什么的，在她看来，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工作都大差不差。
    姜小萍说她是干品牌的，“就是帮人打广告、最宣传的那些事儿”，可帮人打广告就能一年挣大几十万？张洁芳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张洁芳总算明白了点儿，姜鹤能“无中生有”，这确实是真本事！
    “除了这些以外，其实还有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我本来是想着尽量不移动秦奶奶，在床上完成沐浴的。可我白天的时候遇到张爷爷，张爷爷说床可能不够大，再一个秦奶奶也不想在床上洗澡。”
    姜鹤飞快转动着触控笔，“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给姥儿洗澡一样，把秦奶奶从床上转移到洗浴槽里。洁芳姨，您肯定知道该怎么从轮椅上抬起瘫痪老人吧？”
    “啊？啊，我知道。”张洁芳没想到姜鹤会突然问她，有点紧张地放下平板。
    “就……就最好俩人一起，一个人抄着腋下，一个抱住膝盖跟小腿，然后俩人一块用力，这样会比较安全。”
    姜鹤看着张洁芳的无实物展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行，到时候咱俩一起，现在先练练。”
    “怎么练啊？”张洁芳脑子有点没转过弯儿来。
    “这不是有现成的大活人嘛！”姜鹤笑嘻嘻地凑到姜小萍跟前，“妈，’临时瘫痪‘一下好吧？”
    姜小萍那天被俩人来来回回抬了二十多回，直抬得她腰都不大得劲了，姜鹤才勉强找到点儿感觉。
    “明天再练。”姜鹤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健身房撸下铁了。
    毕竟姜小萍才一百来斤，她抬着就这么吃力，这万一以后遇上体重更大的老人，那可就……
    “stop！”姜鹤紧急叫停了自己如脱缰野马般的思绪。
    什么“以后”啊，根本就没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