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森回头看了江影一眼，他觉得跑回来的江影，身上带着莫名的兴奋。
    他又瞥了一眼，江影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脸色依旧苍白。顾森歪了歪头，抓紧肩上的包袱，继续向前走。
    长龙前方发生了混乱，一位大娘坐在地上，双腿一瞪，两手拍打着躺在地上的年轻男子，她哭嚎着，“这可让我怎么活啊！我就说让你对本子兵恭敬一点，你偏不听啊！你非要横啊，你非要去跟拿枪的顶撞……”
    与裴嘉会合后，几人走近人群，地上躺着一位刚刚咽气的男子，明显是被打出了内伤，嘴角的鲜血还没有干涸。
    围观的群众，小声地嘀咕，“这世道，没法活了，没法活了。”
    “儿啊！你千万别学这个年轻人，保命要紧。”
    “那我不成怂蛋了，兄弟他们都会笑话我的……”
    坐在地上的大娘显然是哭够了，她望了望周围，“各位好心人，帮帮忙，我不想我的儿连个坟都没有，你们帮帮忙……”
    她爬起身子跪在地上，向围观的男人们不断的地磕头，地上的尘土都沾满了她的额头，但始终没有人说话。
    逃命要紧，哪还有时间帮忙挖坑，一些人赶紧将脸埋进领口，双手揣进袖口，往关内方向走。
    郑明明红着双眼，侧头对顾森他们说，“你们先走，我帮这位大娘挖个坑，就来找你们。”
    哪有丢下同伴的道理，几人摆头。
    顾森帮着郑明明将男子的遗体搬到路的旁边，大娘赶紧上前蹲下，拿出手帕，打湿，替她的儿擦掉脸上的血迹。
    三人拿出刚刚藏好的刀，在地上用力劈出几个小坑，然后找来路边的瓦片，就这么徒手挖了起来。
    一旁的裴嘉和江影看了看天色，也蹲下身帮着挖了起来。
    看着坑还没一尺深，郑明明突然说道，“在我们那，有人去世，周围的人是都要去帮忙的。男人喊着号子，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绝不是现在这么无助。”
    连珏撞了他一下，“我们几个就不是人啊！人不多，好歹也是有的！”
    裴嘉看了看满脸悲怆的郑明明，她开口问道，“你会喊号子吗？”
    “当然会，我可是我们村的主力！”
    郑明明双手没有停下，只清了清嗓子，声音高昂，“四邻们，乡村的老少爷们。”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赶路的人们放慢了脚步。
    “我是一人喊号嘛！你们众人搭腔吗？一家有事啊～四邻不安啊，庄乡为重啊！抬眼一望啊！人山人海啊～你们来帮忙了吧！帮忙要帮底了不，帮忙要帮好了吧……”
    呜咽声慢慢从人群中传来，周围的男女老少都慢慢地聚集过来，几位拿着庄稼样式的中年男人，将郑明明他们拉起，“让开吧！我们快一点。”
    江影站起身子，甩了甩因猛起而眩晕的头，望向刚刚从云里出来的太阳，金黄的光照耀在沈城的围墙上，宛如一点点星火。
    [龙国观众：东省的人情味，一向排在全国前列的]
    [龙国观众：他们现在该去哪里了，王显博他们都在北平安顿好了。]
    [龙国观众：走肯定是走不到的，他们也没买火车票。]
    [龙国观众：全国的人都知道了沈城的事，他们不容易买到南下的票吧！]
    顾森他们没有买到票，火车站到处都是关外往关内逃的人。
    几人退出人群，连珏看向顾森，担忧道，“辽省出不去，我们是要被困在这里了吗？”
    “北平是一定要去的，在全面抗战以前，那里是我们最好经营的地方。”裴嘉说。
    “为什么不去南方，现在国珉政府还在那吧！”
    裴嘉一脸看傻子样，“你是要把自己送上门吗？”
    江影弯弯嘴唇，说，“明明也没错，难道你想一开始就暴露整颗红心都向阳？”
    “也是，不过我还是建议去跟他们会合，现在北平也很安全！”
    顾森看了看远处的火车，跟他们招了招手，“你们跟我来！”
    当五人从火车尾爬上火车的时候，其余四人都看着顾森，“没想到你带头逃票啊！”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不是我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顾森一脸无辜，他也只是想试一试。
    火车乌鸣，轮轨慢慢向前行驶，火车两旁的建筑开始慢慢往后倒退。他们看着不远处的沈城，陷入了沉默。
    他们躲避了最糟糕的时刻，他们无能为力，他们没有歇斯底里。
    顾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力感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苍桑。
    感性的郑明明突然唱起了那首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歌，“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几人慢慢红了眼，而江影则慢慢地将头转向火车外，双眼毫无波澜。
    她的字典里，是没有哭这一个字的。
    身旁的裴嘉还误以为她在悄悄地流泪，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江影的背。
    [龙国观众：几个直播间的视角都看了，影子她是真的有点不对劲。]
    [龙国观众：是情感障碍吗？]
    [龙国观众：应该不是啊，她能体会到队友的感情啊！]
    [龙国观众：不知道该不该粉下去]
    [龙国观众：……还好我喜欢的是顾森。]
    [龙国观众：怎么都分粉丝了？]
    五人跳下火车，晚上的前门火车站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这里没有本子兵，这里还是自由的。
    出了火车站，边上尽是叫卖的，拉车的。
    “卖报了，卖报了！沈城一夜之间被关东军攻破，张大帅还在北平寻欢作乐，歌舞升平！”
    江影望着白墙穹顶的火车站，陷入沉思。
    顾森一把拉过发呆江影，他漆黑又明亮的双眼看向她，说，“别愣神，人多，别转眼就看不到人了。”
    “好。”
    五人避开涌上来的黄包车车夫，穿过各色旅人，抓紧肩上的行李，直奔在夜色中。
    裴嘉喘着气，甩掉郑明明的手，“你们知道北平大学吗？一个劲的走。”
    顾森放下江影的胳膊，摸了摸鼻子，“我好像忘了跟你们说，我知道路。虽然现代和这个时候的北平天差地别，但是我有看过抗战时期的北平防务地图。”
    “还有，你看看对面是什么。”
    裴嘉几人看向对面的建筑，这是紫禁城？虽然夜色正浓，但这标志性的红墙，不就是和照片上的一样吗？和现代的虽然有些区别，但这一点也降低不了他们心中的震撼。
    裴嘉略黑的脸上，罕见冒出一丝尴尬。
    “我们也不是全要靠走，我想的是先出去，找个店休息。”
    “好的，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