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并没想过步步紧逼对方，她用旁边搁置的帕子擦了擦手，云淡风轻道：“看得出来，你们身体都还不错，生活是可以的。”
    “那当然，十里八乡，再没有像我们马草村这般好的地方了。”马杰瞧见温婉并没有像一般女孩那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心里对她的好感不由得多了两分，随行的大概有七八个女性医生，此刻都默默的观望着这边的动静，马杰清了清喉咙，招呼着众人道：“中午去我家吃饭，有上好的土货招待你们。”
    这年头的农家菜，天然无污染，确实是挺好吃的，再加上随行医生在路途中大部分都吃干粮，一时间竟对这队长家的丰盛饭菜多了两分期待，张明珠摸了摸同样饿瘪的肚子，看向房舍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
    早就在家准备饭菜的马队长招呼着众人围着那斑驳的圆桌坐下，他贤惠的老妻不停的端菜上桌，马杰则帮忙摆上碗筷，满满一大桌的菜，让人丝毫不敢小觑队长家的实力，麻子脸妇女咽了咽口水笑着打趣：“马队长，你家这比国营饭店还丰盛。”
    张明珠同样瞄了眼那盆色泽油汪汪的红烧肉，惊讶道：“队长真是大手笔，破费了。”
    桌上的菜确实很丰盛，远超过一般人家过年的菜色。
    一大盆炖得软糯的红烧肉，里面还参杂着农家晒的笋干，一大碗炖鱼，还有炒鸡蛋，萝卜猪骨汤，还有现下种的各种青菜三四样，满打满算的摆了一桌，在座的不少人，都暗自心惊，眼神不受控制的往红烧肉上面飘。
    香，太香了！
    马队长高兴的扬着手里的筷子，招呼着众人动筷子，“这肉是隔壁村屠户送来的，鱼是河里现捞的，都是我们村里的东西，大家随便吃点，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见谅，我就一大老粗，不懂太多的规矩，只希望你们都能吃好，喝好，不辜负公社的期盼就行。”
    马杰给所有人的大碗都斟了自家酿的米酒，大家一起端起来抿了下，温婉收回打量的目光，开始吃菜。
    猪肉油香，青菜爽口，唯有那盆声称从河里捞起来的鱼，一股子腥味，说不出的难吃，雪白的鱼肉在温婉的舌尖过了一圈，被她悄无声息的吐在了掌心，反观其他人，用鱼肉裹着炖的酸辣椒，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张明珠素来不爱吃鱼，倒是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桌上除了马队长夫妻俩年纪大点，其余人都还算闹腾，一碗酒下了肚，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温婉端起酒碗，冲队长举杯道：“队长家真刷新了我对农村一贯的刻板印象，没想到家里竟有进口的收音机、洗衣机还有彩电等，哪怕许多镇上的人家，都比不上你们……”
    马杰已然喝高了，他打了个酒嗝，抢过话头道：“温……温婉同志，你可别看不起我们家，钱……我们不缺……的……我……”
    马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家老爹一脚给踹翻了凳子，他歪倒在地，话被迫咽了回去。
    马队长回敬了温婉一杯，笑着道：“见笑了，这孩子的小舅在机械厂工作，就喜欢鼓捣这些东西，给我们寄了不少回来，家里的生活还算过得去。
    如果你们谁有合适的女孩，尽管帮我这不争气的儿子介绍，我们家虽不算大富大贵，一定不委屈了对方……”
    “爸……”
    马杰酒醒了两分，瞧见自己在心上人面前丢了个大脸，老爹还让对方给介绍，他心情瞬间变得郁闷。
    温婉不以为然，笑呵呵的应和：“好，没问题的。”
    吃完饭后，马队长的婆娘就带着众人去了闲置的知青大院休息，马草村的女知青大部分都嫁给了村里人，知青大院就闲置了出来，只有男生那边住着三个人，女宿舍这边是空置的。
    累了一天的众人甚至顾不上去洗漱，裹着棉被一躺就睡在了炕上，张明珠在乡下的旱厕动作都是战战兢兢的，直到瞧见等候在院内的温婉时，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回去，刚洗漱过的手凉凉的，搭在温婉的胳膊上，张明珠打了个呵欠道：“婉姐，睡吧。”
    温婉垂眸，语气漫不经心：“今儿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没？”
    张明珠顿了一秒，她实在没有当卧底的经验，早就把霍云霆交代的东西扔在了九霄云外，闻言怔愣道：“就……就队长家还挺富有的？”
    “……”
    趁着低头整理鞋子的功夫，温婉笑着道：“行，那你就先回屋睡觉，我出去溜达一圈。”
    按道理来说，这年头水里的鱼都是新鲜的，肉质新嫩好吃，绝不可能出现今天那种情况，按照马队长的说法，那是村外那条河的鱼，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那条河有问题，被污染了，能造成这种程度的污染，那么这个所谓的马草村一定藏着某种小作坊。
    温婉没了睡觉的心思，想要顺藤摸瓜，顺着河边去瞧瞧情况。
    哪怕是大半夜，一个人出去溜个来回，温婉都没在怕的，可张明珠不行，本来还困倦的她一听见温婉要出门，瞌睡立马就醒了大半，张明珠一把拽住温婉的胳膊，言辞恳切道：“是要去巡查对不对？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我必须得陪着你，婉姐，去哪里都别忘了我。”
    在张明珠死缠烂打的哄声中，温婉被迫带上了胆小的她，穿行在漆黑的夜色中。
    乡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遥遥的风声送来蝉鸣蛙叫，偶尔还有一两声的狗吠，看不出什么异常，冷风刮过，让张明珠感觉毛骨悚然。
    她亦步亦趋的跟随在温婉身后，眼神根本不敢乱瞟，深怕瞧见不该看的东西，和温婉的大胆形成了鲜明对比，眼瞅着路越走越偏，她不住的劝慰道：“回去吧，没什么不正常的，我看这就是个普通的村落，姐……”
    温婉把食指竖在唇边，嗓音幽幽道：“嘘，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什么？”
    张明珠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她竟隐隐的听见了女人的哀鸣。
    萦绕在不远处的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