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羽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呼吸沉重而急促，就连牙齿都控制不住的打颤。
他几乎连滚带爬的朝着家里冲，朱心梅横空而来的手把他给紧紧抱住，带着哭腔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小羽别去，这地晃得人站都站不稳，把你埋里面了咋整？
你母亲历来是个聪明利索的，她一定带着小宝早就跑出来了，我们别瞎担心，走的时候她还在院里……”
霍羽泛白的唇微张，汗水像小溪般顺着额角淌下来，这天崩地裂的惨状愣是把孩子吓得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他想要大吼大叫，整个世界却仿佛被摁了暂停键，悄然无声。
“妈——！”朱心梅的小女儿跌跌撞撞的从隔壁张大婶的怀中奔出，像倦鸟归巢般落入她的怀抱，小小的身躯不停的发抖。
“妈，这是咋回事？吓死我了，我好害怕……”
看到逃出来的女儿，朱心梅激动得差点掉出泪来，还不等她开口询问。
女儿的胳膊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攥住，霍羽紧张不安的盯着她：“小花，我母亲……”
“没瞧见咧，但我听见小宝在家里哭……”她太害怕了，只能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几乎是在她窜出院子的那一刻，往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房屋尽数崩塌，沦为废墟。
霍羽眼中那希翼的光熄灭，他知道温婉是个什么性格，在霍宝没跑出来前，她绝无可能抛弃孩子出逃，所以……
一股寒意涌上他的背脊，霍羽周身止不住的战栗。
平日里深藏的眼泪此刻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
霍云霆在部队多年，能这么年轻就混到营级，并不只有他爸的原因，小时候的特殊经历给他带来的是钢铁般的意志和远超寻常人的敏锐洞察力。
早在霍羽等人说山脚田鸡泛滥的时候，他心底就隐隐的有了丝不安。
吃过午饭后，他马不停蹄的去团支部把方卫民给拖了出来。
山脚处的田鸡只增不减，且异常烦躁，饶是方卫民这个大男人，都被这幅异象惊得头皮发麻，他把军帽扣在头上，面容严肃道：“我马上回团支部，开会。”
彼时的他们对地震还没有任何概念，霍云霆瞧见那些田鸡疯狂迁徙，连带着天边的鸟雀都成群结队的飞走，他咬紧了后槽牙，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老方，早些年贺老当宝贝的那本地质书你看过吗？我现在能确定，这种异样的原因……”
方卫民侧目：“什么？”
“地震。”
方卫民倏然黑了脸：“云霆，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可霍云霆一身笔挺的军装，表情严肃认真，没有玩笑的成分，一想到黑省可能会有地震，方卫民瞬间觉得头皮发麻：“开会！我立马联系远在帝都的地质专家。”
两人不敢耽搁。
动作利索的朝着家属院跑。
刚走到半路，就听见一阵大地咆哮震颤的声响，说时迟那时快，霍云霆一把将方卫民扑倒，卧在山脚处的石头纷纷滚落。
就连旁边的大树都被巨大的晃动给连根拔起，东倒西歪，远处的家属院大半都是老房子，肉眼可见的，先后沦为废墟，方卫民顾不得满身的狼狈，他翻身爬起，厉吼道：“俺滴个娘，俺的家属院——！”
住在里面的大都是体弱的军嫂，这个时间点，战士们都在训练。
一想到可能经受的痛苦，方卫民喉头都差点喷出一口血来，急得他眼睛都赤红。
旁边一道残影蓦地掠过他，霍云霆拔地而起，以百米狂奔的速度朝着家属院跑，甚至连和方卫民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体质差些的方卫民连忙紧随其后。
他可不敢忘记，这老霍的媳妇还大着个肚子，地震来临的时候，她能迈开腿跑吗？还有那两个懂事的孩子……
远处的山崩地裂，夹杂着隐约的哭泣呐喊声传来，顺着凌乱的风飘进霍云霆耳中。
这辈子他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本以为一颗心早就冷硬得水火不侵，可就在刚刚，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一想到温婉可能因为身形笨重逃不出来，霍云霆竟有了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还没走到家属院的岗哨前，就有个被砸破了脑袋的知青奔了过来，一瞧见霍云霆就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嚎啕大哭道：“连长！救命——！刘庆他们都被压在房屋下了，指导员被砸断了腿，他让我立马来找你，尽快开展救援工作……”
他是最新一批到达的知青，隶属于七连，往日里矜贵冷漠，此刻竟抱着霍云霆的胳膊哭成了个泪人。
“有多少人被压在下面，我需要具体的情况和数据，立马清点幸存的人，保存体力，和我参与救援。”霍云霆听见了自己有条不紊的嗓音，对着那个瑟瑟发抖的知青说出了命令。
奇怪，他明明心慌得要命，可本能早已经掌控了一切。
霍云霆撸起袖子，本想跨进兵团的脚硬生生的拐弯，跟随对方前往知青连。
“老霍！”方卫民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眼看着霍云霆跟随连队的人离开，他倏然喊住了对方。
霍云霆回眸，眼底隐隐泛红：“政委，我的妻子温婉……”
“家属院的事情有我，你别担心。”
霍云霆冲他敬了个军礼，立马投入到紧张的抢险中……
……
管理、照顾家属院一直都是方卫民的责任，而温婉从一定意义上来说，算是他的弟妹，在迅速展开救治行动后，方卫民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往霍家。
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温婉的影子，心中渐渐涌上恐慌，等瞧见徒手在废墟边挖掘的霍羽时，这份恐惧直接拔高到顶点。
“霍羽，你闹的啥玩意儿？！手不想要了是不是！谁让你站在废墟边上的，还有余震你不知道怕的啊，赶紧给俺滚过来！”
霍羽没动，他满身狼狈和血污的站在原地，露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妈和小宝在下面咧，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