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四周，一股凉意骤然攀上心头。
祈安心慌意乱的劝阻：“沈家纵然一手遮天，也不能把手伸向边境兵团，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这段时间尽量减少外出，免得被他撞上，如果可以的话，关于基地的工作……”
他话还没有说完，温婉倏然抬眸，她嗓音夹杂着冰冷：“你能辞职吗？”
“啊？！”
祈安被问得愣住，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温婉烦躁的拽了下衣领，目光坦坦荡荡：“这段时间我会减少外出次数，但你在农基地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果你不幸被逮，就自求多福噢，反正我是不会辞职的。”
温婉的目光，比这冬日的风还要薄凉，她好像一眼就能看透祈安的想法。
把他那些无用的建议给摁在了心底。
直到温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祈安才露出抹苦笑：“他想要的，一直都是你罢了。”
关于他的死活。
沈佑白根本就不在意。
……
这件事最糟糕的地方在于，温婉压根就不认识沈佑白这个人，敌在暗，她在明，一切就变得异常玄妙。
看热闹的心情顷刻间烟消云散，温婉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湖中央的齐磊，她冲坡坎上方的霍羽等人招手，高声招呼：“霍羽，走了，准备回家。”
“好。”霍羽正玩在兴头上，可对于大人的吩咐他们兄弟俩从来是无条件的遵从，看着笑得露出牙花子的弟弟，霍羽兴奋的抬眉：“母亲，再玩最后一次。”
“我来咯～”霍宝大张着双手，呼啸着从高处滑落，霍羽把弟弟抱了个满怀，两人瘫倒在地，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
变故陡然发生。
湖面冰层较薄的地方‘咔嚓’裂开一道缝隙。
这声脆响被湮灭在人群中，身处最高位的三个男孩手拉手从坡坎上方滑落，‘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冰面上。
“咔嚓咔嚓——！”
冰面骤然像蛛网般碎裂开来，身后陡然传来一股大力，有人斜扑而来，霍羽条件反射的把弟弟推开，他瘦削的身躯随着身后扑来的众人扑通掉进了湖中，皲裂的缝隙不断扩大，蔓延至霍宝脚下，他笑意凝滞在唇角，嗓音尖利得仿佛劈叉：“哥——！”
无数的人像饺子般跌落进湖，冬日的水彻骨冰寒，几乎在瞬间就攥去所有人的呼吸和动作。
一只火热的大掌横过霍宝的腰，霍云霆脚步陡然一拐，借力把小儿子给扔上了岸，他动作利索的脱掉身上棉衣，同时厉声呵斥周围的人：“退到岸上去，别给湖面增加负担！除了成年男子，其余人不要下水施救。”
这能透进骨髓的寒冷，呼吸间就能夺走人的性命，就连霍云霆在跳进水里的一瞬间，都本能的绷紧了皮肤。
如果不是做过抗冻训练，只怕是下水就能昏死过去。
站在大湾湖入口的温婉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欢声笑语的乐园，一瞬间沦为地狱，作为单兵的本能，她下意识的就想冲过去救人。
祈安鬼魅般出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发什么疯！那是冰湖……”
温婉一手肘撞向他的胸膛，冷声道：“再碰我，老子把你扔下去。”
祈安条件反射的松了手，温婉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奔到霍宝身边，后者愣愣的，在被温婉抱进怀中的时候，才骤然哭出了声。
“我哥哥！救救我哥哥啊……”
周围的哭喊声杂糅成一片，此刻湖面的冰碎裂大半，俨然不能行走，所有人都退到了岸边来，不少妇女捂脸哭得死去活来，温婉甚至还瞧见齐磊奋力把周中英往冰块上扔的身影。
不远处有挣扎弧度慢慢变小的人，渐渐下沉，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脱掉棉袄便准备下湖。
湖对面的祈安眼神剧变，他厉声呵斥：“温婉！你敢！”
霍宝来不及阻止，就见温婉屈腰下跳，像片落叶，轻飘飘的坠在一块垂垂危矣的薄冰上，霍宝瞳孔骤缩，吓得眼泪都忘了流。
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看着温婉身轻如燕，一步步靠近事发地，心急的母亲有心效仿，才刚踩上湖边，脚下就传来碎裂的声响，身边人眼疾手快的把她拽了回去，怒道：“你不要命啦！”
母亲一下子瘫软在地：“我的命，此刻在湖中啊……”
温婉用眼睛丈量冰面，她正准备跳到就近的冰块上时，霍云霆抱着昏过去的霍羽破水而出，陡然出现在她面前。
霍云霆眉眼湿漉漉，浑身肌肉紧绷，薄唇几乎没有血色，瞧见近在尺咫的温婉时，他心跳都漏了一拍，下意识的厉呵：“回去！”
“把孩子给我。”温婉伸出了手，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用巧劲儿把霍羽给抢了过去，同时低头嘱咐霍云霆：“跟着我的脚步走，这块冰就不会被踩碎。”
霍云霆看都没看她一眼。
咬牙重新沉入湖中。
“……”
在这一瞬间，温婉心神俱颤，她突然明白，就算今日坠湖的全是陌生人，霍云霆也会下水的。
他不是为了霍羽才跳进湖中。
他是为了所有的孩子！
这人，是个傻子吗？！
温婉把霍羽抱上岸后，连忙用棉袄把他冻湿的身体紧紧包住，她下意识的转身，却被祈安给拦住去路，对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冰面薄脆，你会掉下去的！”
温婉语气平静：“我想要救人，霍云霆还在湖中，找不到比我更适合去接应的人。”
普通人就连下脚都困难。
“他愿意逞英雄就让他去，救人是他作为军人的职责，和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你出了事，我咋办？”祈安的嗓音带出哭腔，紧攥住的手没有半分松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想要护住自己的亲人，其他人，与他无关。
温婉倏然回眸，冷冷的瞪着他。
“祈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希望有一天，你能懂。”
温婉在周围人期盼的眼神中，再次踏上那岌岌可危的冰面，血脉中熟悉的感觉苏醒。
这一次，她将和霍云霆并肩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