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着下了两日，寒意越发的浓，温婉双手蜷缩，只觉得浑身冻得都有些僵硬。
    自留地里的嫩葱和白菜苗被积雪覆盖，差点化作来年的肥料。
    屋子里一片静默，只听见温婉拨弄炭盆哔啵作响的爆炭声，家里的青菜被吃得七七八八，因为周中英的针对，每周送到部队家属院的青菜没霍家的份。
    是时候，该去农业种植基地一趟了。
    “母亲，你瞧见小宝了吗？”霍羽推门而入，携裹着寒意扑面袭来。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温婉掀起眼皮望向他：“是不是去谁家串门，还没回来？”
    霍羽摇了摇头，低声道：“左右邻居家我都去过，说是晚饭后瞅见他和狗蛋等人在大湾湖溜冰，张家我去问过，狗蛋在家，说压根就没见过小宝，现在已经过了八点，能不能麻烦你去找周家的人开道手令，我想去大湾湖寻小宝。”
    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弟，霍羽心里隐隐的感觉到不安。
    他无措的搓着手，手指节处明显的红肿皲裂刺痛着温婉的眼，上次给他买的新棉袄这孩子没舍得穿，时常套着那件芦花袄子，背上像蜈蚣般弯弯曲曲的黑线痕迹，格外醒目。
    温婉拉开衣柜，把霍云霆的军大袄披在霍羽身上，替他系上扣子。
    霍羽涨红了一张脸：“我、我不穿……”
    霍云霆的大衣，穿在霍羽身上就像裙子般，长度逼近少年的小腿处，越发衬得他瘦弱可怜。
    “穿着，否则黑灯瞎火的，我可不带你出门。”
    说完她推开门，准备往外走，霍羽眸中闪过担忧，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寒风呼啸的夜里，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在黑暗中踌躇前行……
    ……
    “砰砰砰！”
    砸门声在夜里格外的响亮。
    周中英穿着厚实的棉衣，从房门处探出个脑袋：“谁阿？”
    “我是温婉，有急事需要出家属院，希望周团长能特批一条手令。”
    温婉眼睛被风吹得都快睁不开，身后的霍羽不停的打喷嚏，冷得够呛。
    周中英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她快步拉开家里的大门，满意的盯着落魄的温婉道：“温婉，贱不贱阿，当初我说要派专人送你走的时候，你多硬气，怎么大半夜的就想不通非要离开了，是不是觉得生活实在太苦？
    我是你的话，这一走就不会回来，霍家是个火坑，傻子才会往里面跳……”
    等候在外面的霍羽从木门边缘抬起一只眼睛，冷冷的盯着周中英。
    对方压根就没发现他的存在，仍自顾自道：“温婉，如果是别人大半夜的来要手令我肯定不给，但如果你想要离开部队家属院的话，我愿意帮忙，霍云霆就是个捂不热的木头，这一年多你辛苦了，要不然我让人派车送你走。”
    身后的霍羽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此刻的周中英早就死了千百次。
    温婉扯了扯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不麻烦你，手令拿来，我自己走。”
    周中英心情畅快的像夏天喝冷饮，冬天泡暖浴，她兴奋道：“好，你等我！”
    半个小时后，温婉把手令递给在大门处巡逻的战士，她扭头对着霍羽交代：“你先回家，我会把霍宝带回来。”
    霍羽急了，他下意识的看向温婉的肚子，两手比划道：“让我去，我能把弟弟带回来。”
    挎着枪的战士看了眼温婉，面无表情的提醒：“小孩不能独自出去。”
    温婉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放心，我还没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托原主的福。
    在整个部队家属院里，就没人把温婉当好人，这大半夜的，就连值班的战士都怕温婉是借机扔孩子。
    咬死了不准霍羽踏出家属院一步，哪怕他在战士的怀里拳打脚踢，红了眼眶。
    也只能目送着温婉一步步的离去。
    霍羽狠狠咬住男人的胳膊，声音阴沉得就像变态杀人狂。
    “如果她一去不回，我要你赔命！”
    搂着他的战士面色急速变冷，他梗着脖子吼道：“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管你个屁！就你那后妈，大半夜的带你出去能干啥好事，你就不怕缺胳膊少腿的。”
    “都说了是去找我弟弟……”
    霍羽气得脸都青了，一股被抛弃的酸楚席卷心头，让他眼眶不断的发酸发热。
    “放开我，我找人帮忙去……”
    他挣脱战士的束缚，飞速朝着方家跑……
    ……
    家属院大门口耸立着几棵百年老树，虬龙般盘曲交错的枝杈高耸入云，北风吹动积雪，风影绰约。
    温婉踏雪而行，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向天灵盖，冷风如刀。
    啪啪打在脸上。
    从家属院往东走五公里，就是美丽的大湾湖，湖面早已结冰，是孩子们最好的去处。
    温婉手拢在嘴边，高声呼唤：“霍宝！霍小宝！听见就快出来……”
    大雪纷飞，像是给湖面蒙上一层洁白的地毯，几乎快冻僵的霍小宝从大石头后面探出脑袋，他冻得牙齿直打颤：“怎、怎么是你？我哥呢？他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他冻得不轻，就连睫毛上都染着霜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的瞪着温婉：“你把哥哥还给我，他只对你好，都不爱我了。”
    温婉脱下身上唯一的棉袄，直接裹住他孱弱的身躯，震惊道：“你是不是傻。”
    “狗蛋说过，如果哥哥真的在乎我，只要我一晚不回家，他就一定会来找我的，在他心里，我肯定能比你更重……”
    话还没说完，温婉甩手一耳光落在他脸上。
    温婉不耐烦了，就连声音都大了些：“你是在找死！还是盼着我和你哥走在你前面，有事不和家里人说，真是蠢出天了，给我麻溜儿的站起来，自己走！”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力道，莫名的让霍小宝心变得安稳。
    他冷冷的笑：“好啊，你终于打我！装不下去了吧，我要让哥看看你的真面目……”
    话没说完，屁股上就被大力袭击，他整个人直接飞出一米多。
    累得气喘吁吁的温婉双手撑住膝盖，这该死的熊孩子！
    “今晚你哥能忍住不揍你，我温婉两个字倒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