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雨撇开眼看向旁边银灰的茶杯，白茶闷得正是时候，空气中一股橘皮的清香。
    她抬手拢上了自己的开衫，盖住了肩膀和男人的视线，垂着眉眼声音清淡。
    “傅董问的是什么时候？现在，还是28年前？”
    傅海棠微愣，从她腿间出来往后退了两步。短暂轻呵一声：“28年前…”
    这句话像一杯她亲手下毒的鸩酒，把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稀碎的心浇了个透彻。他怎么会忘记，28年前，就是陈放陪她去上海的时间。
    他更知道，当初宋未雨为什么跟他结婚。
    这些事，结婚以后从来没人主动提起，大家都在逼着自己遗忘。说句好听的，这叫往前看…
    说句难听的，是大家不敢回头看，不敢细琢磨。
    现在，在他放下尊严，最后一次留她的时候，她故意提起当年那些旧事。不就是想让他把心里那点幻想彻底粉碎？
    她就是这么巴不得离婚，为了离婚，心口和血肉长在一起的刀子都拔出来了。
    “宋未雨，28年前，那个时候我们还没结婚，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哪怕你和他……我愿意忍下来！我愿意接受，这是我活该的，谁让我没陪你去上海。我活该！但是……但是我们还是结婚了，你还是愿意嫁给我，不就说明你爱我么？”
    傅海棠的眼尾已经沾上了泪痕，他刻意压制说话的语气，努力压抑心头的暴怒，攥着拳恨不得打到他自己身上。
    看着坐在他办公桌上的女人，阳光打在她奶白色的羊绒开衫，一片岁月静好。
    宋未雨双手支在臀部两侧，懒洋洋抬头看他，故作毫不在意：“傅海棠，你手眼通天，怎么就一直没去查查我当时为什么跟你结婚呢？”
    “是不敢么？还是，你早就知道原因了。毕竟……跟你结婚的时候，我怀上宋景明正好六个月。”
    这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把这件事摊开了说。
    其实，根本不用傅海棠去怀疑，当初她怀孕，傅海棠的母亲早就说过无数次，说这个孩子得做亲子鉴定，说谁知道她去了一趟上海，跟哪个野男人在一起过。
    可当时，傅海棠为她挡下了所有人的口诛笔伐，也从没有去做过亲子鉴定，他说相信她。
    直到宋景明生下来，他特宠着，还总挂在嘴边说：“老二跟我长得太像了吧，这鼻子挺得，完美遗传我啊。”
    ……
    回忆汹涌来袭，两人身影都固定在空气中，不可避免地穿越时空的桎梏，回到那个时间。
    那几年，也是两人感情最好的几年。
    她一心扑在公司，根本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早晨5点就起床往办公室赶，披星戴月才放下手头上的文件。
    他劝她没必要那么拼，她根本不听。
    他就只能跟在她身后，默默为她轻扫障碍，暗地为她开疆拓土，却把功劳都按在她一个人身上。
    他以为，她只是被婆婆逼得急了，是这种不认输的性格，以为她是在为傅氏拼，为员工拼。
    后来他才知道，宋未雨为什么这么拼命，也知道了她为什么跟他结婚。
    她从始至终心里没别的，就是在为一个人拼。她疯了一样没日没夜洗白傅氏的黑暗产业，拼了命挣钱，全身上下都是要钱不要命的架势。
    就是为了买陈放一个自由。
    “宋未雨，你以为你当初那20亿能顺利交给军方，是你做的隐蔽？”傅海棠不知何时抹去了眼尾的泪痕，脸上讥讽，眸中带着几分阴鸷望她。
    宋未雨依旧坐在办公桌上，微微启唇有些滞顿，整个人定格在阳光下。
    半晌，才眨了眨眼打破自己的迟钝，恢复面色无波的平静。她想说什么，却心疼地发不出一个音调。
    傅海棠接着嗤笑道：“没有我傅海棠三个字给你兜底，谁敢收你的钱？”
    讽刺的目光不客气地射在她身上，她被这个事实压得喘不上气。
    双手紧紧攥着办公桌的边缘，怪不得当年那么顺利，傅氏没有人发现20亿的资金转移，军方也信守承诺，给了陈放一个半自由的身份。
    果真是傅海棠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所以，她还真是…挺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