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夷长像极了金陵城里的翩翩公子哥，他长相清美俊朗，一把折扇，一摇则开，二摇则拢。
    不少金陵城的待嫁姑娘都忍不住芳心暗许。
    茶楼的一楼人来人往，有些赶集的小贩有时都会坐下歇歇脚，但是歇的时间总是久不了，所以桌上的茶水上了换，换了又上。
    顾夷长偏偏就爱坐在茶楼的一层，听着旁边的人声往来，自己倒是颇为惬意。
    只见他的随从顾安从外头跑进来，站在人声鼎沸的门口张望了着。
    小二忙迎了上去，“客官要不要来一壶茶，清热解暑，歇歇脚也好继续赶路。”
    顾安急忙摆摆手，正巧看到后头坐着的顾夷长。
    他朝顾夷长的座位跑了过去，才挤进那个位置，就满头大汗的，“爷，你怎么偏偏坐这儿啊，楼上雅座包房都是的……”
    顾夷长慢悠悠的倒了一壶茶，推到他的面前。
    顾安急忙捧着杯子，给自己灌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压低了声音，“爷，宫里的圣旨到了。”
    顾夷长看似满不在意的随口问道，“说的什么？”
    “呃……”顾安小心翼翼偷瞄了一下他的神色，“说的是，是，册封哥舒淼公主为惠妃，择日行封妃之礼。”
    顾夷长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听说重金悬赏仙鹤草的告示已经撤掉了？”
    顾安点头回答道，“是啊，我这几日跑遍了几个告示牌张贴的地方，已经全部撤掉了。”
    他晃了晃已经半空的茶壶，索性站了起来，手里晃悠的折扇“啪”的敲在自己手心里，“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心思，真是令人困扰。”
    而他口中令人困扰的女人，此刻正指挥着宫人搬运着她一箱箱的行囊。
    “这一箱就放在这儿吧，”哥舒淼指着屋子的一角，她一转身，又冲着另外两个宫人嚷道，“哎，你们小心一点，这里面全是玉器，磕碰不得的。”
    内务府派来照顾惠妃的嬷嬷，正好带着两个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惠妃娘娘，您就歇着吧，左右这些奴才们会小心的。
    两个宫女向前走来，跪了下去，“奴婢青梅，奴婢青兰，参见惠妃娘娘。”
    “你们起来吧，”哥舒淼随手挥了两下，她看着几乎都落了地的箱子，总算肯听嬷嬷的话，到屋里换上妃子的宫装了。
    哥舒淼……或者说，惠妃望着大开的宫门，指着牌匾的背面问道，“青梅，青兰，这宫殿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的话，叫未央宫。”
    惠妃张开手臂，等到青梅给她系上了腰间的流苏，自顾自的走到宫门底下，看着上面的未央二字，“给我把牌匾摘下来吧。”
    青梅与青兰对视一眼，“这……主子……”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惠妃既然不喜欢未央二字，就取下来吧。”
    两个宫女闻声见人，便不再迟疑，齐齐应了是。
    惠妃听到声音，回头时脸上已然带着笑意，引着柳浅浅朝里面走去。
    柳浅浅笑着朝前一步，抬起脚就迈进了宫门。
    七曲八弯的廊桥下，几条金鱼被从袋子里，连同原先的水一起倒进了池中，两人先后走过曲桥，走进了凉亭里。
    惠妃轻轻将裙摆提起了一些，笑道，“在这宫里，还是贵妃娘娘说话管用啊，两个小小宫女，却不听我的话。”
    柳浅浅像是也习惯了她的直言不讳，本来就是有心来看看这位西齐的公主，便也笑道，“惠妃再吓他们，该哭了。”
    惠妃看了一眼正在指挥着宫人将牌匾运下来的两个宫女，便也不再计较，反而看向柳浅浅。
    她不是第一次见柳浅浅，可是却是看的最认真的一次。
    皮肤细润如玉，柔光弱腻不点而赤。
    腮边的两缕发丝随着风轻抚面，最令人深刻的就是这双眼睛，一双杏眸娇俏可人，眼底的光趁着脸颊上的微笑，平添两分娇俏。
    惠妃挪开了目光，“算起来，我们也不过才见第三次吧，这三次见你，倒给了我不一样的感受。”
    柳浅浅侧脸看她，“有什么不一样？惠妃不妨说说看。”
    惠妃把自己的脸颊搁到手心里，偏着头对上她的视线，“第一次见你，只觉得如惊鸿一瞥，翩翩然的绝美人儿却只会吃醋，竟然当着皇后和文武百官的面拈酸吃醋……”
    “噗，”柳浅浅忍不住笑了出声，“那惠妃在宴席上就想自曝家门？”
    “那是自然，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那样的委屈，不过都被顾夷长给拦下来了。”
    惠妃坦然承认了，倒让柳浅浅有点另眼相看的意思，听她提起顾夷长，柳浅浅凝了凝神。
    “第二次，就是上回献药了，”惠妃继续说着，“你的眼睛啊，就没有离开过我手里的仙鹤草，粘在上面了！”
    柳浅浅也是跟着回忆那一日，想起诗忆的模样也是心有余悸，“还未与惠妃道谢，要不是你，诗忆真的就……”
    惠妃直接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好了，说这些干什么？我父皇很久之前与我说过，能救人的时候都是行善积福的时候。”
    柳浅浅寻着那日的记忆，念出了当日惠妃念过的两句话，“……岁岁添福禄，事事都吉祥？”
    惠妃的眼神带了光，“你记得？”
    柳浅浅好久没有与人心平气和的聊天了，倒是真心诚意的回答，“听着让人心里舒适，就记下了。”
    惠妃透过亭子的两个柱子看向天边，“这两句话可以让你心想事成的。”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柳浅浅却记在了心底，“好，那我便借惠妃吉言了。”
    两人的对话停顿了一会，柳浅浅问道，“那第三次呢？”
    惠妃听到她的问，反而收回了远眺的视线，“第三次，我觉得你像是一个傻子，你也别恼，你仔细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你明明出落的天仙一般，又聪明，无论嫁给谁都会过的喜乐一生，而你偏偏入了宫，要跟这么多、这么多的女人去分一个宠爱……”
    “……他给你晋位，也只是为了布一个局……”
    “你替皇上解围，只得了一个善妒的坏名声……”
    “皇上下着大棋，你就去当他的棋子，自己受伤不说，还险些连累自己的婢女……”
    柳浅浅垂下眼眸，手指扣着石桌的缝隙，顺着惠妃的话，自己就往下说了，“还有皇后，三番五次陷害于我，皇上却也放任不管，一句重话都没有过。”
    倒是惠妃听她这么说，愣了一愣，又是摇头又是晃脑，“……你都知道，还偏偏去对他好，你说你是不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