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令狐光的问话后，叶不明策马上前几步，行了礼：“末将燕州叶不明，之前的那些实在是无奈之举，多有得罪令狐将军了！在下在这里跟您赔个不是。”
    “原来是你！”令孤光是听过叶不明此人的，是个工于心计，手段狠辣的青年将领，之前在燕州时候就因为抗倭一战声名鹊起，后来三藩王镇压太平教军的时候又是屡立战功，更别说能够全须全尾的带领上万军队从京城逃离，那么汴州城输在这样的人手里，不冤。
    “我汴州已经降了，还请几位将军和王爷以百姓苍生为念，不要为难他们。”令狐光指着城墙上飘扬起来的白旗子说到。
    韩廷点头：“这是自然的，我燕州起兵，本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免受朝廷的迫害，结束这一乱世！令狐老将军请放心，必定会对待汴州百姓和燕州一样，让他们安居乐业，得享太平！”
    令狐光笑笑，“那就多谢了！”
    “令狐将军客气了！您为何不弃暗投明，来我军中必定奉为上宾，想要继续管理汴州也是可以的，此间事务也都会全权由您负责。”叶不明看出他对汴州的重视，从而建议到，令狐光如果觉得加入队伍后征战朝廷让自己感到为难，那么继续作为汴州城的守将，也可。
    韩廷也是点头同意，帮着劝说，诚心邀请到：“家父在燕州如果知道老将军来了，必定也会高兴万分，何苦要为这荒唐腐败的朝廷继续卖命？”
    “汴州可以投降，但是我令孤光不行。”令狐光把刀一横，断然拒绝了二人的提议，“我令狐光自从被先皇重用的那一天起就发过誓，要为先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们也不必再说这无用的话了，放马过来吧。”
    “老将军，您这又是何必？您忠肝义胆，治城有方，又爱民如子，我们这些晚辈都是久仰的，不要为了这腐败无用的朝廷丢了性命啊！”韩廷于心不忍，这是和自己父亲齐名的一代名将，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和对方厮杀下去。
    “小子莫要多说，你们是一个个的来，还是一起来？要是不动弹，老夫就先动手了！”令孤光根本就不听劝，胯下战马一催就迎着叶不明和韩廷的方向冲了上来。
    “老将军来的好，我来和你会一会！”叶不明先一个人冲了出去，刚才他就看出来了，令孤光的样子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对于这种死忠之人单凭嘴巴劝说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在打斗中寻找机会俘获对方，之后再慢慢劝说，加以计谋归化。
    俩人战在一起，刚一交手，叶不明就感受到了沙场老将的威力，本来就不敢轻视的心又警惕几分，没几个汇合，令狐光也是暗暗吃惊，同时涌上来的也是浓浓的欣赏，这小子，有两下！看来不仅是谋略出众，这马上的功夫也不差！
    这边叶不明存了要活捉的心思，自然是不会用尽杀招，可是那边令狐光却不是这样，他虽然欣赏叶不明，可是现在二人是生死之敌，他再爱才，手下也不会留情，所以找准了机会，险些力斩叶不明于刀下！
    多亏叶不明伸手敏捷，找了个空档躲了过去，这才能够逃生成功，只是看着令狐光的眼色却变化了，心想既然令狐将军存了死斗的心思，那么自己也不能太多手下留情了，反而擒不住他，不如让他受点小伤下马，再把他俘获吧。
    想到这里，叶不明一改攻势，变得凌厉起来，令狐光则是大笑出声，：“好小子！终于能来些痛快的了！咳咳咳！”一边笑，一边忍不住的咳嗽，他自然是明白刚才叶不明对自己是手下留情的，用意也很明显，可是注定了自己无法接受他的好意了！还是这般才叫痛快！
    再战到一起的时候，之前令狐将军压倒性的优势就明显减弱了，汴州城的将士们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可是令狐将军有令，他们一个都不能出去，只能是在那里干看着。
    毕竟是上了年纪，加上风寒沉重，令狐光力有不逮，被叶不明抓到了破绽，一下子挑伤，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叶不明则是横枪指着令狐光，再度开口相劝：“令狐将军，这腐败的朝廷，那昏庸的先皇并不值得您如此相待，我们这里是真心相迎，您留下也能做更多的事情，对汴州更为有利，为了亲人和百姓，还请应允。”
    令狐光哈哈一笑，虽然手中的长刀被挑飞，可是袖子中却滑落出一把匕首，也不再和叶不明对话，飞快的拿出来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面对京城的方向大喊一声：“先皇，老臣来了！”然后就热血迸出，喷洒疆场，倒地身亡。
    叶不明根本就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满目的血腥看的他瞳孔微缩，身后的韩廷也是失声喊道：“老将军！”却都无济于事了，令狐光已经魂归天外去了。
    汴州城门口原本站着的士兵们都齐齐的跪了下来，大家哭喊着将军，场面让人戚然。
    慢慢把长枪收了回来，叶不明沉重的说：“将令狐将军慢慢抬下去吧，先好好放置。”身后的士兵领命，数人将令狐光抬了下去，叶不明撇了眼对方颈项间的伤口，那伤口的深度是存了必死之心的，虽然所忠非人，可是却又再度感慨老将军的忠义。
    城门口的士兵跪着举着之前令狐光已经写好的投降书，上面言辞恳切，无一不是为了汴州城的军民着想，至于自己的家族则是没有交代半分。
    韩廷和叶不明看了后，内心更是感触颇深，等到战事结束之后，众人齐聚汴州城的时候，他们骑着马进到城里，发现满城皆缟素，所有人都在自发的为令狐将军哀悼。
    到了城主府，赵琛看了降书，也被令狐光的大义感动，下令厚葬之余，同时下令在城中为令狐将军盖庙塑像，孟海州的像也在里面，同时立碑，写明事迹以供后来人供奉。
    至于令狐光的家人则是纷纷给予厚待，城中所有军队就地整编，按照令狐将军的意思，愿意加入起义军的留下，不愿意的就地解散，卸甲归田去吧。
    汴州的军队经过这几轮混战，除了城中留守的部队外，其他的都损失较重，也不担心他们会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况且那些领头的将军战死的战死，受伤的受伤，除了温啸外竟然没有别人幸存。
    柯真在撤退的过程中战死当场，温啸因为受伤被俘，原本想要找到机会自尽，可是在听了将军的降书中的安排和看到起义军进城后的所作所为后，转了念头，归顺了起义军，暂时混编在叶不明手下。
    等到城中为令狐光建立起来的忠义祠落成后，温啸看着面前栩栩如生的将军神像，忍不住高大的汉子哭成一团。
    临近开拔之际，赵琛等人又特意到令狐家祭奠了令狐老夫人和令狐光，温啸这时才真正的放下了心结，开口请求让自己留下来，继续呆在汴州，他想要守好将军用性命守护的这座城池。
    赵琛准了，因为他早就看出温啸一开始归顺也是带着点试探的意图，而且这些打下来的城池总要有人管理，汴州又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其他地方是打从心底的想要跟着起义军走，可见平时也被朝廷压迫太深，早就存了反志。
    汴州则是之前因为令狐将军治理有方，所以百姓心中不免还是怀念之前的将领，现在有了令狐光的心腹温啸留在这里，那么问题就好解决了。
    没想到自己的请求被这么轻易的允许了，温啸自己都觉得诧异，忍不住提示到：“难道众位不怕我还有异心？”的确，城池留给自己这个前朝将军，守城的军队也还是之前的老部下占绝大多数，他们起义军竟然没有留下人来监视管理，这实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赵琛笑了笑，他的身份还是这里的军师，为了母妃的安全，还是没有暴露，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他在起义军中分量颇重，军务他也有绝对的把控。
    “用人不疑，何况你是令狐将军的爱将，想必也会继承他的遗愿，把汴州好好的经营起来，我们相信你更相信令狐将军的眼光。”
    听到军师的这番话，温啸是彻底的心服口服，热泪盈眶的抱拳到：“温某必不会辜负军师和众位的信任。”
    大家笑笑，也都很放心的把汴州交给温啸。对于汴州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等到大军出发的时候，温啸城门送别，叶不明深深的回望了一眼汴州城，为了忠义牺牲的令狐光和孟海州，在这里让他感触颇深，有的时候，人的一念可以决定很多事情。
    “可惜，让张家那小子跑了。”
    韩廷有点可惜，入城后，他们才得知，那张家公子，朝廷派来的监军，平日里狐假虎威的，结果一看到战事不利，直接从前城门骑马跑出了后城门，中间竟然连一秒的停顿也无，就这么飞奔逃命远去了！
    “听说连在汴州城内纳的小妾都扔下了，没有带走！真不是个男人。”武童是个消息灵通的，这点自然也不在话下。
    “要是能抓到这蠢货，到时候攻打京城的时候绑在军前，喊话给他老子张相看看，那场景肯定有意思。”
    聂平有点扼腕，自己的想法暂时没有机会实现了，从燕州出来的人都记恨当年滨州倭贼海战一役的事情，明明是圣朝取胜，最后却在张相这奸贼的操作下变成了割地送女，导致这些年来，倭贼一直是不死心，依托着无人岛做文章。
    幸亏他们燕州军防备森严，没有给对方钻了空子，要不然内忧外患之下，现在天下的局势恐怕就更乱套了。
    韩廷一听聂平的想法，开心的拍手：“你小子说的对啊，实在是太可惜了，不知道那张家公子还会不会到别的城池去监军啊，也好通知咱们一声，去会会那小子。”
    “恐怕他是没胆子再来这前线战场了，就此让他回朝也是件好事，毕竟京城里存在的废物越多，朝廷就越昏庸，对我们也就越有利！”叶不明冷笑，“这可比挂在阵前展示要有用多了！”
    这话一出听的众人纷纷点头，“小叶说的对，京城里的废物马上就要成堆了，哈哈哈！”
    京城，叶不明暗自念叨这个深深陷入自己骨髓的地方，文昭，此刻你幼女丈夫在身边，想必是舒心的很吧，那么就好好享受你现在的日子。想到这里，胸口的羊皮纸里的玉佩又似乎发热一般，烫的他的胸口难受。
    四年后
    文昭正在屋子里面缝缝补补，自从朝廷对阵前线的战事节节失利后，张相为了支援前线，动用了国库的大批金银，苛捐杂税四起，而且他们这里的用度也紧张了起来，圣人看到燕王得女的事情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所以后来对于他们的赏赐也断了。
    在这里居住，因为不能有侍从，又没有什么进项，本来就有很多活计要自己做，现在更是要节衣缩食，毕竟宗府的分例也少了，能按时送来还是在卢逢秋的打点下才来的，要不然谁会挂念一个住草屋守皇陵的王爷呢？
    大人倒是还过得去，只是孩子是断断不能节省太多的，所以之前文昭就把自己的嫁衣送了出去，换了些实用的东西来，虽然这换来的东西价值远远不能和当初范家购买那件华丽倾城的嫁衣价格相提并论，可是她完全不在意，再璀璨的宝石，再华美的衣服，现在也没有一家人的一餐饭食重要。
    索性白羽是个有章法的，提前就筹谋，存下了各类谷物蔬菜的种子，又会侍弄田地和当初坐假月子时候送来的牲畜，这几年下来，日子过的还算可以，吃食用度方面还不算缺，有的时候还能送一些新鲜的给守军的黄将军，让对方感动之余也换来他的宽待，日子到也是过的平稳无忧。
    这些都是文昭之前没想到的，白羽他到底也是勋贵家庭出身，又荒唐浪迹多年，却会做这些农活，家务活也是熟的很，还时常因为心疼自己抢着做屋内的活计。
    从来也是害怕文昭累着，让她心里熨帖得很。俩人看着孩子成长的健康活泼，心里也是高兴的，而且卢逢秋之前曾经通过宗府的人把信传来，知道家里一切都好，小外甥的名字也知道了，文昭心里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母亲，母亲。”女儿脏着两只小手从外面跑回来了，一脸的不怀好意，眼看着就要往文昭身上蹭，这小丫头跟着白羽在外面给菜地除草，弄得脏兮兮的，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手，反而是进来找文昭，她的用意昭然若揭。
    “赵霄意，你今天敢把那对小脏手放到你母亲身上试试看？打你屁股啊！”没等文昭开口，跟在身后的白羽就喊出声，小东西还敢对母亲使坏？
    谁知道文昭和女儿对视一笑，小丫头就直接转回身，把脏手蹭到白羽的身上，天知道他刚把外面弄脏的袍子脱下来，这里面干净的衣服上就多了几个黑乎乎的小爪子印记。
    “哈哈，上当了吧，我怎么舍得弄脏母亲呢？”赵霄意狡黠一笑，她知道父亲疼爱母亲，所以装作要进来弄脏母亲的衣服，到时候父亲肯定会出声阻止，就不会提防她接下来真正要做的举动了。
    “好啊，你个小顽皮，耍心思耍到父亲我的头上了。”白羽装作生气，索性蹲下身子想要把女儿抓住，却被赵霄意机敏的躲开，扭了身子，跑了。
    看着面前的父女二人玩做一团，丝毫不见除草后的疲惫，似乎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文昭笑着提醒：“都不想吃饭的吗？”
    这话一出，一大一小同时停住动作回头到：“要吃饭！”，然后小丫头主动伸出手，白羽牵上了，拽着孩子到外面的水盆清洗去了，动作语言高度的默契，不愧是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