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年8月7日，周一，晴
    “芳姐还没来？”
    蓝洁一边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稀饭，动作还是那么的优雅，一边跟我聊着工作，看似随意，却给人一种智珠在握的感觉。
    “不出意外的话，芳姐现在应该已经在采购办公室了。”
    “观察一下她的状态，如果不影响工作的话，立刻让她与alice交接。这个月结束前，alice必须到上海去。”
    蓝洁做事雷厉风行，决定启动上海项目后，立即就在公司宣布成立“新零售事业部”，任命我为事业部执行副总经理，alice为华东市场开拓经理。原市场部上海办事处撤销，人员全部并入“新零售事业部”，直接向alice汇报，而alice则是向我汇报。“新零售事业部”正式挂牌成立。
    任命后，alice并没有马上到上海去，上海的同事也没有马上改变业务模式，依旧在处理着市场部在华东地区的售前和售后事情。此外，新增了一个工作任务就是出去找店面。四个人都被安排了同样的任务，每个人至少找一家，然后等alice过去考察后再拍板决定用哪个。
    “芳姐是采购部的老人了，alice手上的工作很快就能接手，最多只需要两周时间。”
    “业务能力和经验我倒是不担心。家里连续遭逢这么大的变故，我是担心她的心态能不能快速地调整过来，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还要另想它法。”
    “影响肯定是有的，思想工作我来做。芳姐是一个成熟的职场精英，应该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嗯，alice走后，再给你采购部物色补充一个人。你自己也不能把过多的时间放在采购上，日常的事务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了。”
    “明白。‘新零售事业部’是在摸索中前进，前期的工作少不了，如果芳姐能适应，考察一段时间，就直接把采购部交给她吧。”
    “这个你自己评估。如果觉得时机成熟了，就提报上来走个流程。”
    “玛丽你怎么看？”
    “你想把玛丽直接拉到alice的团队里来？”
    “有这个想法。alice一个人过去，势单力薄。虽然有上海办事处的四个同事帮她。那四个人你也见过，都是事务型的，安排做具体事情还行，开拓性的工作还很难胜任，需要进一步培养。有玛丽这个地头蛇帮alice，前期工作开展会便捷很多。”
    “玛丽是一把双刃剑。她的社交能力不错，放得开，也豁得出去；情商高，会识人，也有一些手腕，在当地还有一定的人脉关系。但她的名声不大好，会被真正的名媛、阔太所不耻。而且自由惯了，未必能忍受得住公司的一些制度约束。再说，她本人是否愿意还两说。”
    “玛丽有野心，这样的人创业初期用最好。再说，用不用，她都跟我们公司绑在一起了。这次我跟alice一起过去，找玛丽谈谈。我的意思是前期她还是做她的直播，但可以把她的直播间移到我们的实体店中来。我们再帮她把形象定位弄得更清晰一些，安排一两个人配合她的直播，从策划、摄影、服装、化妆、道具、才艺等做全方位的包装，把她从自导自演的模式升级成专业模式。如果她愿意配合，还是可行的。直播之余，试着让她接待一下入店的客人。她有一定的名气，遇到熟人好办事。另外，通过她直播间十几万的粉丝，也可以快速地把实体店位置和消息打出去。”
    “你是自己想去上海见玛丽吧？”
    “哪能呢？如果可以选，我宁愿选择在这里陪你喝粥，也不愿跟她去希尔顿吃海参鲍鱼。”
    “这还差不多。具体事务我不过多干预，如果你和alice都觉得可用，那你们就用。如果需要动用公司资源帮她打造团队，包装宣传，那她现在的提成比例就得往下调一调。之前给她的提成比例，是临时性的策略，长期下去，不利于后续与其它主播合作。”
    “这个是自然。长期的合作收益是靠名气和销量，而不是靠不合理的高额提成比例。我想玛丽应该懂这个道理。”
    “你跟alice单独去上海，我还是有点不放心。alice也是有野心的，她的野心不只是在事业上，还在你身上。”
    “怕我偷吃呀？如果我真想偷吃，在这里就可以吃，何必等到去上海？”
    “那你吃过没有？”
    我塞了一块蛋糕在嘴里，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再喝了半杯奶，打个饱嗝，摸着肚子说道：
    “吃饱了。”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上上周六，我在你家附近碰上alice了。她说随便逛逛。随便逛逛就逛到你家附近去了，如果不是你们约好的，就是她下意识地往自己想见的人的位置靠近。”
    不愧是做hr出身的，把人的心理活动摸得很透。
    “按你这么说，又怎么解释你出现在我家附近？不会也是约好的吧？还是，你也想偷偷地去见我？”
    “是不是约好的，你自己不清楚？我要见你，用得着偷偷摸摸？一个电话，你敢不来？”
    蓝洁好像有点恼怒。停顿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心情，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下来。
    “男人要偷吃，防是防不住的，我也没资格防。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因为这些破事，而影响了工作，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这是谈情，还是谈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就差直接挑破了。其实，今天蓝洁说这话，跟直接挑破已经没多少区别了，担心和醋劲都写在脸上，装进了话里，不能再装下去了。
    “rose，之前你曾经说过，等忙过了这一阵，我们就坐来下好好聊聊。现在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有些事情，如果是需要面对的，就一起去面对。毕竟，我们是要长期合作下去的。”
    “你想聊什么？又需要面对什么？”
    “聊你，聊我，聊我们之间的关系。面对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蓝洁低头沉思了一会，拿着手里的勺在空碗里漫无目的地舀着。
    “我也想跟你聊。有好几次休息的时候我都准备约你了，编好的短信想想又删了。我现在心里有点乱，而且我们的事也不适合在办公里聊。再给我一点时间，等你从上海回来。我们再聊，好不？”
    “好。都听你的，谁让你是我的女王呢？”
    “你真当我是女王？”
    “如果你不想做女王，公主也行。”
    “算了，想跟你正儿八经地说会话，比登天都难，还是等你从上海回来后再说。”
    “现在又这么想我去上海了？”
    “滚！”
    “得咧。听到这个‘滚’字，人就一下子舒坦起来。”
    “没皮没脸的，哪里有个老总样？快滚，今天别让我再看到你。”
    回到办公室，见到芳姐的时候，我顿时吓了一跳。芳姐站在座位上看着我，也没打招呼，就一直看着我。我们对视了足足有三分钟，旁边的alice她们也一直看着我们俩不说话。
    “alice，今天你看家。刚才收到消息，惠州xx电子厂可能出问题了，需要马上去看看，如果真有问题，供应链立马要中断。芳姐，你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坐我的车一起出发。”
    “好的，主任。”芳姐轻轻地应了一声。
    “出啥事了，要不我去，芳姐刚刚回来。”alice追着我进了办公室。
    “不用，芳姐的供应商，必须芳姐出马。是啥事，你也别问，回来再跟你说。”
    我简单地把手提电脑塞到电脑包里，拿上车钥匙，提着就走。出来的时候，芳姐也收拾好了，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面出了大办公室。
    车开出公司门口后，坐在副驾上的芳姐才开口说话。
    “出什么事了，主任。这么急？”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现在的任务就是闭上眼睛，好好地休息一会。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我不累，你先跟我说说，我也好有个准备。”
    “真没事。芳姐，你需要休息，路上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可以好好眯一会。”
    芳姐见我不说，也就不再问，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真的睡着了。看到芳姐睡着了，我放慢了车速，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一些。我一边开车，一边借观看后视镜的机会打量着芳姐。
    芳姐像换了个人似的，瘦了一圈不说，憔悴写满了整张脸。
    头发刚洗过的，很顺溜，但再也看不到光泽，反而给人一种生命力不足的干枯感。以前只有在笑的时候，才能在眼角看到的皱纹，脸瘦下来后，额头上都隐隐可以看到两条。
    眼窝深陷，顶着一对黑眼圈，就像熊猫似的。没有熊猫的可爱，两眼无神，布满了血丝和迷茫。眼袋像两条卧蚕一样趴着，真不知道是熬了几个通宵才会这样。
    以前那张国泰民安的脸不见了，颧骨都无遮掩地露了出来，脸颊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不再有一点点肉嘟嘟的感觉。连以前的双下巴都不见了，怎么看都觉得是尖的。尖下巴狐媚，但长在芳姐的脸，此时却没有一点美感。
    如果说以前的芳姐有点像杨贵妃，给人一种富态的平和美。现在的芳姐，就只剩下一凄美了，看得我一阵心痛。是真的心痛，不是夸张。很难想象，十几天的时间，能让一个人的精神和外貌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衣着虽然依然是那样的干净整洁，却是明显的宽松了不少。以前最吸人眼球的胸脯，隔着衣服已经看不到轮廓了。
    这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芳姐到底经历了什么？
    10点左右，把我车停在了南昆山云顶温泉度假村的停车场。看芳姐睡着还没有醒，我也没有叫她。自己下了车，轻轻地关上车门，然后自己一个人到前台开了一个豪华套房。
    南昆山云顶温泉度假村也许算是惠州最好的温泉酒店之一了。之前来过几次，都是供应商安排过来休息的，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这家酒店的豪华套房，可以不用出房间，直接在阳台上泡温泉。
    开好房间后，我又回到车上，芳姐还在沉睡。我轻轻地推了推芳姐的胳膊，把芳姐叫醒。
    “这是哪？”
    芳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然后看了看四周，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工厂。
    “南昆山云顶温泉度假村。我在这里开了一间房，你上去泡个温泉，休息一下。今天不用你做事。”
    “主任，这你是要干吗？不是供应商出事了吗？到度假村来干吗？”
    “一件小事，一会我自己过去处理一下就好了。主要是想带你来休息，放松。芳姐，最近你太累了，身心俱疲，需要好好地放松休息一下。休息好了，才能承担起接下来我要交给你的重担。”
    “主任......”
    “你不要说了，房间我都开好了，钱也付了。房卡你拿着，你自己一个上去，我办完事再来接你。”
    “主任，我不能这样，花你的钱去泡温泉，还是在上班时间。”
    “这是命令！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主任，现在就下车。”
    我突然加重了语气，芳姐愣愣地看着我，一时不知所措。看到芳姐有点不吓着的样子，我又换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语气。
    “好了，芳姐，听话，下车，然后上楼去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你不用着急，我要办的事，差不多要一整天。饿了，就打电话叫前台送吃的给你，中午你自己搞定，不用等我。”
    芳姐犹豫了一会，还是拿上自己的电脑包下了车。见芳姐下车后，我立即发动了车子，招呼都没打，直接开出了度假村。后视镜里的芳姐，提着电脑包站在那里看着我的车尾，有点愣，就如上次去芳姐家给她送电脑离开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