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住处，迫不及待地拿出胡蝶誊抄的文件仔细查阅。
    “果然与沈站长说得一样”
    “这份《全国建警计划》非常完整”李宁玉沉思了会儿，继续说道，“还记得之前表彰大会上戴笠说的？”
    “什么？难道他提到过？”不该啊，戴笠这样严谨的人，一贯事未成不宣口。
    “不是，他没有提过，但是……”
    当时戴笠在会议上义正言辞说过：“……军统的未来会更加广阔，我们的任务也只多不少，鄙人与所有的同事一同坚守军统……”
    “但是他似乎……非常肯定他的计划能成”。
    “玉姐意思是，戴笠已经把计划给老蒋了？”
    李宁玉点了点头，“嗯，按时间来推，应该可以确定，而且我觉得，就差个定板和公布了”
    “如果是这样，那改头换面后的全国警察总监部岂不是比现在的军统势力更庞大，权力更是无以复加，那老蒋……难道他仍旧愿意放权？戴笠一旦坐上这最高长官监察总监的位置，那时他更是权势滔天了”
    “所以还没做最后决定，不过估计也是快了”
    顾晓梦愤愤地捏紧拳头，“不能让他坐上那位置，对了，沈站长说的那个李士珍？”
    李宁玉收拾了一下桌面散落的文件，在抽屉拿出了纸和笔，重新简略誊写。
    顾晓梦轻手轻脚帮她倒了一杯水放于她的一旁，而后坐于一边，双手托腮安静地看着她。
    李宁玉写完一段，抬头便对上那双热烈的眼，“嗯？怎么一直看着我”
    “好看啊”顾晓梦弯着眉眼，“我玉姐认真时候，真是好看”
    李宁玉勾了勾唇，拿起杯子慢悠悠喝了口水，“怎么，那……你的意思是……我平时不好看咯”
    “时时刻刻都好看，都会让我……心动”
    “油嘴滑舌……”
    顾晓梦忍不住凑近她的唇边，气氛更加暧昧，刚要吻上，却被一根纤长的手指抵在唇瓣上。
    李宁玉嗔怪道，“先做正事”
    “正事~嗯~”
    玩味的声音让李宁玉瞬间羞红了脸颊，慢慢靠近，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得做正经事了”
    “嗯，好吧”顾晓梦满足地笑了笑。
    李宁玉伏案继续誊写，“我把这份文件简略誊抄一份，我们得尽快去上海找唐生明”
    “唐生明？玉姐意思是让他出面向老蒋提议用李士珍？”
    李宁玉停笔看着她，认真答道，“唐生明现在是国防部中将部员，听说老蒋有意提他为总统府中将参谋，如果连他都向着戴笠，你说老蒋会不会夜不能寐”
    “他能不能睡得着，我不知道，反正这唐生明绝不可能向着戴笠”
    二人都明白，唐生明不止不会向着戴笠，对老蒋甚至是国民政府，他目前都有诸多不满，归其原因，一是不满老蒋和戴笠当初法西斯独裁般手段命他潜伏日伪 ；二是不满抗战胜利后，这些人大搞“劫收”，甚至对民众强加剥削和残害，这些行为丝毫不亚于当年的日伪；三是这些年戴笠和老蒋所作所为让其越发寒心。
    “所以由他来向老蒋提荐，应该最为稳妥，而且他应也是愿意的”
    毕竟若是戴笠当上这最高的警察总监职位，相当于在全国更加扩大了军统的势力范围，让纯粹的警察内务变为军统实施破害无辜民众的魔窟，到那时中国人民又是处于怎样的水深火热？
    唐生明绝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
    李宁玉誊抄完后，把文件重新整理清楚，立即点火烧毁胡蝶那份原件。
    “这笔迹？”顾晓梦疑惑地看着那新誊抄的纸张，这笔迹十分陌生。
    李宁玉根本没想隐瞒，“老蒋的警备侍从室唐纵的”
    “啊？”顾晓梦瞪大眼看着李宁玉，她不明白李宁玉什么时候连老蒋身边的人都摸清了，竟没告诉自己，一时有点气恼。
    李宁玉轻叹了一口气，“他和黎铁汉都是戴笠的人，在重庆时，他们给戴笠去过信件，我偷看过……”说到这，看着晓梦惊呆转为愤怒，赶紧补充道，“那时……很安全的，我考量过，才进去翻看的”
    “李大科长……李宁玉，你这……这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包天，胆大妄为，胆……胆……”
    李宁玉看着她因担心而气恼地满脸通红，顿时觉得可爱，笑了笑看着她说道：“胆什么？还有吗？”
    顾晓梦看她这种无所畏惧的样子，更为生气，嘟囔着，“你怎么总是不顾自己性命，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
    这委屈样子惹得李宁玉极其心疼，抚摸着她的脸，“我想的，我是……没办法……”
    其实那次是因急于想知道上海的情况，担心顾晓梦才会铤而走险。
    “往后我会时时刻刻都想着你，不会再枉顾性命”
    顾晓梦上前拥抱住她，“都怪我，玉姐，都怪我”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能让李宁玉如此不计后果地冒险，终其原因只在于李宁玉担心自己。
    “晓梦”李宁玉也红了双眼，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哑着声音说道，“以后不会了，我们都会在一起”
    只要一起面对，总能破千难万险，即使共同面对生死抉择，也不再有所顾忌。
    头顶这片天空不会再一次沉沦，曾经的热血和梦想随着爱人注入的勇气，而逐渐苏醒，未知的道路也必将步步生花，不会有什么物是人非山长水阔，只有那片天空始终湛蓝，清风依旧抚明月。
    顾晓梦紧紧地拥抱着她，心中万般懊悔，“再也不推开你”
    不想推开，也根本推不开。就让彼此此生不渝纠缠不清，花并蒂蜂蝶共戏。
    第二日一早坐上前往徐州的火车，转车到了上海。
    唐生明年假回了上海陪同家人，却没想到新年的第一波客人竟是李宁玉与顾晓梦。
    二人毫不避讳，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
    刚从汪伪九死一生的潜伏中全身而退，唐生明实在不愿意再涉名利再涉险境，一时犹豫不决。
    “唐叔叔莫不是安逸了几个月，反应都不大利索了？”
    “晓梦”李宁玉嗔视她一眼。
    顾晓梦听了这声，才正色坐好，收了刚刚地阴阳怪气。
    唐生明略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心想：这顾晓梦还得是李宁玉来收拾。
    “无妨，我反正是习惯了这侄女的说话态度”
    李宁玉听他这样的语气，脸上立马收住了和颜悦色，“唐中将”
    这一声冷冷淡淡的称呼，明显感觉到说话者内心的不快，唐生明立即收住了脸上的得意，就像听讲的学生一样，端正坐好，侧耳倾听。
    李宁玉见他这副模样，一阵好笑，只能柔和点声，“年前都太过忙碌，都未曾好好去街市逛逛，刚刚和晓梦一路逛过这上海街道，我们才恍惚想起咱们真是彻底把那鬼子赶走了”
    顾晓梦自然明白玉姐想说什么，附和道：“可不是，往日都不见的那些街闹，如今看看，真是十足生活气息”
    “往日那76号和宪兵队天天在街上窜窜，谁敢在街上闹，人们恨不得当个隐形人，不然一不小心就被逮捕”唐生明看着顾晓梦，“像你这么漂亮的，要不是当时有那身皮，直接被鬼子撸去了”
    李宁玉冷哼一声，“所以，日后的……全国监察部会不会……”
    “怎么不会，只要是咱们局座坐上去，那肯定又是一番大清洗，哦不对，是日日大清洗，这军统歌乐山可不亚于76号”顾晓梦巧妙地接过话。
    “晓梦，慎言”
    李宁玉对晓梦做着噤声，眼睛却看向唐生明。
    “对嘛，多学学你玉姐。虽然在我这没关系，但也不能太口无遮拦”
    “晓梦说话向来如此，有些话听者入心即可”李宁玉抬手看了看表说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离去了”
    顾晓梦见唐生明还未答应，心有不甘，但又看玉姐已起身，只能跟随着。
    唐生明听了李宁玉的话，起身送二人出了门。
    李宁玉和顾晓梦开车离开后，唐生明的妻子徐来不解二人怎么走得如此匆忙，而且她的丈夫竟然不留人用餐就罢了，连挽留的话语都没有。
    唐生明自嘲地笑了笑，叹口气说道，“想了这几年经历也是丰富，竟然还不如两个小丫头来的通透，也罢，应该还不迟”
    徐来一知半解，但唐生明要做什么，她便支持什么。
    虽然身在尘埃，却向往日月。
    在汪伪那几年，唐生明潜伏，她就助他得到情报，跟陈璧君、杨淑慧等汪伪高官的太太们打交道得情报。
    如今也是一样，她坚信唐生明的选择，无法做到圆满，但得心中无憾。
    顾晓梦开着车，却是心事重重。
    李宁玉自是明白她心中疑虑，故意打趣道：“怎么，还想留下做客？”
    顾晓梦转眼看着她，满心疑惑，为何玉姐不担心，难道有其他计划？
    “开车看前方”
    顾晓梦耐不住心中疑问，把车停于路边，“你有其他计划？”
    “没有”
    “没有？”
    看着晓梦欲言又止，李宁玉笑着缓缓道出她未出口的疑惑，“你是想问，既然没有其他计划，怎么还这么淡定？”
    见她连连点头，李宁玉笑的更欢了些，“傻瓜”随即往车窗外看了看，见四下安全，“你是觉得唐生明已经拒绝我们了？”
    “难道不是吗？”
    “再想想”
    顾晓梦把刚刚的细节都依次捋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道，“他说……对了，他说在他那没关系，还有我们离开时候，他似乎很着急送客”
    “他这是不想在事情成败之前，让人察觉我们之间联系，原来如此”
    李宁玉抿唇看着她，“那……现在还会闷闷不乐么？”
    “玉姐取笑我”
    “开车吧，去街市买点肉和菜，我下厨”
    “那我来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