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辛苦你了，我这有太多报表要审核，没办法给李大厨打下手了”顾晓梦抱下案台上那一摞文件，委屈又抱歉地说着。
    年前几天，各个商会以及自家商号、码头甚至是与各国之间一年的往来业务，都要重新审核入档，该分红该结算该追讨，都得这几天得出。
    自从顾晓梦回国后，顾民章每年年终都要把这些交于她重新整理。
    顾家生意较为庞大，枝根错节，顾民章有意把生意之道授予晓梦，让她以小见大，视微而酌着，窥商贸大概而思考社会民生，审度世界经济而认清时局政权。毕竟中国不只是这片土地的中国，更是屹立于世界的中国。
    “是谁当初说我不是她的老妈子”只是此话一出想起当日的浴室情深，倒是生生把自己的脸又刷红一片。
    顾晓梦把文件放在桌上，刚要拉开椅子，就听着李宁玉的话，看着她通红的脸，“怎么把自己说害羞了？”走到李宁玉身前，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胜利后，每日三餐我都要陪着你，到时候你撵我，我都不离开”
    “油嘴滑舌，你先处理工作，我煮好叫你”
    厨房声音很轻，看着桌前认真的人，平凡人的日子应该就是这样了，平淡却真实。
    什么越山川附千言，云卷风缠，风不知所起，云亦不问归期，世人认为爱情是这样轰轰烈烈。
    但对于生死过场人而言，这些都不及浅予深深，日出有盼日落相念，欢喜之心慢度日常。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早出晚归的顾晓梦，午饭时间必会回家陪玉姐吃饭。
    每到夜晚，楼下的灯总是点亮。独自一人根本无法入眠，披着外套坐于二楼窗前，夜影斑驳，竟显独处安宁，正好把顾民章给的截获到的零碎日本海军电报拿出来破译。
    层层加密，截获的电报数量有限，许是难度太大，也或许是根本无心思索，满脑满心都是晓梦满眼的深情，总是担心这懒猫今夜是否还是酩酊大醉。
    夜深过于宁静，车声也就愈显得突兀，窗前的人会心笑着，匆忙穿了拖鞋，快步下楼，扶过步履踉跄的醉猫。
    “没醉呢”顾晓梦倔强地非要在她眼前转了一圈以做证明，只是差点摔倒。
    李宁玉赶紧上前圈住她的腰身，瞪了她一眼。
    谢过司机后，扶着人上楼，帮她洗漱后，两人共躺床上。
    虽是拿了另一床被褥，但另一间房始终是没用过，每晚李宁玉总要下楼或扶或牵晓梦往主卧室走去。并不是嫌弃醉酒后的她，而是心疼。
    醉后的顾晓梦，睡觉极为老实，蜷缩一旁。李宁玉已习惯两人相拥而眠，圈过她的腰，往前靠近，让这醉猫蜷缩自己怀中，这才安心睡着。
    看着不过几天时间，这人又消瘦一圈，李宁玉满眼心疼，午饭食材都会有所不同，变着花样让她多吃一些。
    年三十这天，总算把所有账务处理完成，所有应酬也结束。
    早晨醒来，就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扑面，微微抬头，柔和的眼神温柔又认真地描着线条分明的下颚，白嫩的面颊，弯弯的眉毛……
    拥腰的双手紧了紧，“看够了吗”眉睫颤了颤，微微睁开眼睛，低头一轻吻落在怀中人的额间。
    “一辈子都看不够”俏皮又显侵略的吻在刚醒的双唇，“申请一下，陪我赖会床行吗？”
    “顾小老板似乎忘记了今日行程安排，不过时间尚早，允许你再赖半小时吧”
    李宁玉清楚，这几日连轴转把晓梦忙的够呛，难得一天没有公事，偷得浮生半日闲，窗外有光，怀中有她，每一个刹那都是永恒，每一寸光阴都让人心动。
    “嘟……”车鸣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顾晓梦轻叹一声，麻利地起床，“玉姐今日随我一起回家？”
    “嗯”今日年三十，答应她的，要随她回家。
    今日顾家很是热闹，顾民章较为体恤工人，商号码头一些独身的，或是外地员工，因战事而无法回家过年的，都被邀请至顾家吃团圆饭。
    顾晓梦全程牵紧李宁玉的手，跟在顾民章后头，敬酒颔首微笑……
    就如同顾民章所说，今日来的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既然是自家人，当然要宣告所有人，李宁玉在顾家的地位。
    年夜饭结束，顾民章见miss赵送完客，叫来顾晓梦和李宁玉在跟前。
    “来，压岁红包，愿你们过往序章，将来可盼”
    “谢谢爸爸”
    “顾先生……这……”李宁玉踌躇着，过完年都三十岁的人，怎么好意思要这压岁钱。
    “宁玉，收着，在我眼里，你也是我的女儿，何况如今你已与晓梦一起”顾民章说完看了眼晓梦，只觉得女儿确确实实长大，心里满是欣慰。
    李宁玉仍觉得不妥，刚要再次推辞，顾晓梦一步上前抓过红包，塞进李宁玉大衣口袋，“玉姐，这是爸爸给我们小辈的心意，你要是觉得不妥，以后回上海啊，你用这些给我买糖吃，可好？”
    李宁玉无奈地点点头。
    “好了，去把烟花点起来吧”顾民章说完便回书房。
    “等我一下”顾晓梦对李宁玉说完就和小兰一起快步走向院子。
    烟火升空瞬间轰炸着四周的黑暗，照亮着那些仰望天空，想要幸福的心。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韶华常在，明年依旧，相与……笑春风”望着天空炸开的火花，李宁玉低声说着，太过于热切希冀，竟也没察觉身边多了一人。
    “玉姐跟我来”顾晓梦拉着李宁玉，穿过小兰她们身前，往楼上走去。
    站在窗前，看着被烟火惹的依旧明亮的黑夜，转身拉住李宁玉的手，另一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盒子，“李宁玉，我不愿意再等了”
    “嗯？”
    “不是，我是说……”顾晓梦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微镇定点，组织好语言深情地说着，“我是说，我一分一秒我都不想等，我想有你，不是踌躇踉跄再过几个冬，等它什么黄金时代，我想与你并肩，虽然我们现在就是并肩前行，但是我……我就是想着，哪一天我要是死了，我的墓碑上刻的也得是李宁玉的妻子……”
    “不……”李宁玉伸手抵住晓梦嘴唇，“不要说……不会发生这些……我们会活着”
    顾晓梦点着头，拉下抵在嘴唇的手指，“嫁给我……”拿出盒子里在上海定制的银戒，欲往李宁玉无名指推进，“或者我嫁给你”
    窗外一声炸响，烟花四起，天空又明亮许多，亮光足以看清眼前人真诚的双眼。
    李宁玉红了眼，兜兜转转余音负喧，风欲来撞怀满山，遭得起又遭不住，此生何其幸运遇到对的人，为了自己攀流触浪隔空摘星，人潮再如何拥挤，只是一眼，整片海便起涟漪，即使滴雨也能繁茂了秋木，心中始终依恋着有她的四季，怎能拒绝得了这样的春夏秋冬？
    “可我……”可我毕竟结过婚，怎么敢再奢求这婚姻……“我嫁过，而你……我……”
    “你只是嫁过，又没有娶过，你娶我”顾晓梦知道李宁玉心中的顾虑，“你忘了，我死过，即使再来十世，我依然只想要你，只愿意和你生生世世”
    “李宁玉，你爱我吗”
    “爱”李宁玉再也忍不住，印上自己的唇，热烈也温柔缱绻片刻，粗重的呼吸，慢慢一字一字说着，“很爱很爱”
    “那我们一起勇敢一些好吗？没有相见恨晚没有情深缘浅，只要勇敢一些，我就是你的，好吗？”
    “嗯”泪水无法控制地涌出，哽咽地点头，“你……是我的”
    “对，顾晓梦永远是你的，只是李宁玉的”是哭也是笑，慢慢把戒指推进，“现在你该帮你的妻子戴咯”把另一枚戒指放在她手心。
    话声在胸膛慢慢搁浅，一辈子执着于一条路，只知道尽头必会有光，却没想，光一直在自己左右，沿途鲜花灿烂，只愿时光一直温柔。
    约指一双银，互牵着手，互依着头，看着窗外烟火人间，爱你，万物都有回响，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