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娜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其实……我当时确实被吓坏了。”
    “他们朝着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几乎站不起来。”
    “可我看到了他们身后不远处那堆新鲜的泥土，便立刻想到下面埋着的那些年轻的尸体。”
    “我感到出离愤怒，反倒顾不上害怕了。”
    那晚的战斗颇为惊险，西西娜怕吓到希娅，只含糊地一句带过：“在魔力耗尽之前，我解决了好几个邪教徒。”
    “我还以为我也会成为被埋在泥土下的一员，但图畔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开始偷袭他的同伴……”
    “他不希望我死。”西西娜斟酌了一下措辞，得出了这个结论，“或许是因为我曾救了他一命。”
    希娅微微点头：“在你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他竟然还敢留你这个活口，甚至出手替你解决了麻烦，倒是还残留了一点儿良知。”
    “公主殿下，你会觉得我恩将仇报吗？”西西娜的内心早已挣扎许久，她无法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母和朋友，每日想这个问题想到深夜，一颗心日日都在两难中煎熬。
    图畔将她当做朋友，也答应她会找机会离开重生会。
    他为了证明自己并非说谎糊弄她，也曾冒着极大的风险将重生会的消息传给她。
    西西娜靠着图畔的消息，不止一次地破坏了邪教的活动，更是在暗中解决了好几个难缠的邪教使者。
    她当真如同书中的菲利那样当起了夜行客，以一己之力给邪教带去了不少麻烦。
    西西娜很聪明，她不会天真到将此事告诉父母，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王都的护卫队身上。
    邪教发展到了这一步，恐怕有着地位颇高的保护伞，在没有搞清楚那人是谁之前，西西娜不准备轻举妄动。
    但这几日图畔的失联让她焦躁不已，她不得不往坏处猜测。
    或许他被邪教的人发现了，此刻已经身首异处。
    也许他对自己许下的诺言感到后悔，认为还是力量更加叫人迷醉。
    又或者，他多日给她透露消息只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她也一同腐蚀？
    西西娜不愿意成日被困在胡思乱想里，她顺着图畔留下的蛛丝马迹寻到了至高神殿。
    不曾想会和一国公主有了交集。
    “那是图畔自己的选择。”希娅说，“你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他也一样。”
    “我不敢保证他是否真心悔过，但我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西西娜，他从未后悔遇见你，即便他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西西娜怔怔地坐在那儿，老实说，她没有将图畔当做朋友看待。
    她绝不可能和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杀人魔成为朋友。
    即便图畔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仍然不能磨灭他曾经毫无人性地杀死了无数少女的事实。
    西西娜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替那些失去生命的女孩原谅他，可心里仍然生出了一点儿难过。
    希娅起身，安慰般地拍了拍西西娜的肩膀：“最近就待在公主府吧，哪儿也别去。”
    蔷薇使者不可能放过她，公主府会是西西娜最好的庇护所。
    也不知道图畔现在怎么样了？
    西西娜出神地想着。
    水牢里的图畔在体力不支后跌入水中，冰冷的水没过他的头顶，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鼻腔和气管，在他呛咳的第一下，一只涂了暗红色丹蔻的手掐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整个儿提了起来。
    “才几日没见，就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了啊，小甜心。”
    蔷薇将早已脱力的图畔丢在地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苍白的他。
    作为重生会的叛徒，让他轻易在水牢里死去已经是一种优待，蔷薇把他从里面放出来的行为无疑有些出格。
    莱恩垂下眼帘，不敢置喙什么，其他人就更不敢有什么意见了。
    图畔将肺里呛进去的水悉数咳了出来，毫无血色的皮肤上青筋更加明显，他眼眶泛红，不发一语。
    “图畔，看着我。”
    蔷薇语气明明十分轻柔，却不知为何给人以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图畔仿若未闻，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明明知道不乖的后果，为什么要惹我生气呢？”
    蔷薇掐住图畔的下巴，坚硬的指甲刮擦着他发青的下巴，暗红色的丹蔻像极了失血过多后心脏的颜色：“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的心情？”
    她涂着鲜红唇脂的嘴巴不高兴地抿成一条直线，她缓缓地蹲下来和图畔平视，指尖微微用力，迫使他不得不看着自己：“我记得我没有拔掉过你可爱的舌头，如果你还不愿意说话的话，我不介意找‘知情人’问问。”
    “想必那个女人会很乐意回答我的问题。”
    图畔终于眨了眨眼睛，沙哑着开口：“我一早就想离开重生会，是你逼迫我，让我不得不呆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撒谎。”蔷薇轻笑着说，“借助我的力量屠戮村庄的时候，你明明很喜欢的。”
    “你跪在我的脚下一整夜，乞求我将力量借给你，求我帮你将那些恩将仇报、害死你全家的村民杀光。”
    “现在倒是又当又立地说不喜欢了？”
    图畔睫毛颤动，血液冰冷刺骨，他永远忘不了那个耻辱的夜晚。
    他向恶魔献出了灵魂，将尊严和人性从身体里剥离出来，亲手送到了蔷薇的脚下，他自愿成为她无聊时的消遣，甘愿承受她变态的折磨。
    蔷薇帮他报了血海深仇，所以即便她换着花样地玩弄他，他也从不反抗。
    若果不是遇到了西西娜，他或许会用一辈子来满足蔷薇的控制欲。
    “你不会撒谎，我的甜心。”蔷薇叹息一声，怜爱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水珠，她语气陡然变冷：“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替那块小点心祈祷，别被我找到了。”
    图畔手指微蜷，仿佛毫不在意那般回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丽丹·西西娜，她的灵魂一定很美味。”蔷薇露出了残忍的微笑，“至少一定比我收集的那些灰扑扑的灵魂要闪耀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