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娅的思绪一片混沌，她意识到自己正跪在地上。
视线模糊一片，喉间腥甜的痒意令她忍不住微微咳嗽了一声。
一双光泽和质地都极佳的黑靴映入了眼帘，温柔娇俏的女声自高而下地传来：“别哭啊，公主殿下，人都杀了，就别假惺惺了。”
泪水从希娅的眼眶坠落，砸在暗红色的毯子上，泅出一个小小的、暗色的圆点。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暗红色的血液流满了她的指缝。
是了，她刚刚亲手杀了国王，她的亲生父亲。
“我已经完成了你要我为你做的一切。”希娅的声音嘶哑的吓人，她微微抬起头，想要看清楚面前的女人，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她的心脏产生了强烈的刺痛，她干裂的双唇微微发颤：“塔在哪儿？”
温妮莎穿着洁白的狐裘，倚靠在艾伦的怀中，呵气如兰：“别着急，小公主。等吃完这顿庆功宴，你会得到答案的。”
希娅费力地忍住呕血的冲动，她的眼眶红的吓人，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妄图拽住温妮莎的裙摆，却被守在她身边的越戈一脚踹倒。
越戈一向元气天真的眼睛看向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别拿你的脏手碰她。”
希娅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在越戈毫不收力的猛踹之下立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心口的剧痛让她连呼吸都带着钻心的痛意，她固执地撑起身体，终是吐出一口鲜血，她来不及用手抹去唇边的血，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过的，只要我替你做完那些事，就会让我跟塔重新在一起。”
温妮莎畅快地看着形容枯槁、已经输得彻底的昔日公主，她用如同百灵鸟一般清脆婉转的声音甜蜜地回答：“当然啦，公主殿下，我一向信守承诺。”
“在那之前，先陪我们把庆功宴吃完好吗？”
虽然是疑问句，周围的侍从们却强硬地将希娅从地面上架起，强势地将她按在了垫着丝绒红垫的餐椅上。
“这个呢，叫做火锅。”温妮莎微笑着同她介绍，亲手夹了一片红色的肉，放在煮沸的锅底中烫熟，而后放在了希娅的碗中。
“快尝尝，你之前养的那几个兽人都非常爱吃哦。”温妮莎撑着下巴，满脸期待地用那双漂亮的蔚蓝色眼睛盯着希娅：“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见希娅迟迟不动筷，温妮莎轻声催促：“吃啊。”
温妮莎的语气如裹了蜜糖一样甜蜜，她身后站着的亚尔、银沙、越戈、叮当，都拿满含厌恶眼神紧紧盯着希娅，就像她让温妮莎出声催促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那般。
希娅的手颤抖到无法使用筷子，她索性直接用手抓起那片滚烫的肉塞进口中，反正她的尊严在很早以前就被踩的稀烂了。
肉质发酸，苦涩的味道充满了口腔，希娅艰难地咽下，执着地开口问道：“塔在哪里？”
“你好无趣哦，总是问一样的问题，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温妮莎语气抱怨，她用哄孩子的语气温柔地说道：“好啦，现在就告诉你。”
温妮莎又烫了一块肉，耐心地吹了吹，等它的温度降低以后才蘸了芝麻酱，朝着希娅抬了抬筷子：“呐，他在这里呢。”
说罢，她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希娅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迟缓地看了一眼被切的整齐的、新鲜的、鲜红的肉片。
“笨蛋。”温妮莎笑得开怀，拿筷子敲了敲锅，碰撞之间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在这里面啊。”
“味道很不错，对吧？”
“你的兽人真的都养的很好欸，我这双靴子就是用塔的皮毛做的，又保暖又舒适，柔软得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
“你刚刚也吃了一块，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在你的肚子里呢。”
“你们此刻，算是真正的在一起吧？”
“我敢打赌，这是你们最高程度的融合，不论是从身体上，还是灵魂上。”
希娅耳边是尖锐刺耳的嗡鸣，深入骨髓的钝痛几乎让她控制不住地蜷缩起身体。
“哎呀，你的表情和那条狗死的时候一模一样啊。”温妮莎语气惊讶，“既然如此，那我作为今天的主角，就赐给你和他一样的死法吧。”
温妮莎仿佛从希娅的痛苦里得到极大的愉悦似的，平时惯用的招牌温柔微笑也难以维持，露出了几乎称得上是疯狂的笑容。
想起那条该死的狗，温妮莎就气得想掀桌子。
她有满级的皮囊，积分商店里所有魅惑型的光环都被她兑换了个精光，系统给的攻略技能也都被升级到了顶级，可那该死的畜生却丝毫没有动摇。
他对希娅的爱难以撼动，成为她在这个世界获取s+评分的最大阻碍。
“塔非常爱你哦，本来我们捉不住他的，但他一听到你在我手里，就立刻缴械投降了。”温妮莎笑意盈盈，天使般的面孔圣洁而迷人，“你可不要辜负他，好好品味其中痛苦吧。”
希娅死死按在心脏的部位，强烈的痛苦让她发出了受伤野兽般的嘶声，她的目光锁定了不远处侍卫的佩剑，她撑着桌子借力站起来，仇恨让她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充满了力量，她扑向那个侍卫，从他腰间拔出那把雪亮的长剑，将熊熊燃烧的愤怒和不甘注入其中，孤注一掷般刺向温妮莎——
砰砰，砰砰。
呼吸交错之间，剑刃折射着灯光。
血腥味，侍卫，长剑。
充满欲望的眼，塔的肉片，染血的长裙。
熟悉的旁观者的眼睛，这样噩梦一般的回忆曾无数次出现在梦中。
温妮莎不是温妮莎。
相同的皮囊，不同的灵魂。
眼前的“温妮莎”不是第十六条时间线的任务者，所以——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
剑刃在“温妮莎”胸前一寸处停下，希娅猛然睁眼。
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站起身，微微眯眼，朝着旁边看去。
弗雷蜷缩成一团，希娅用剑将他的帽兜挑开，露出了一张面色苍白的脸，弗雷的外表是丢到人群中都找不到的大众长相，从他惊恐到极致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正在内心的深渊中不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