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浔边说走到浴室外头倚着，浴室门没关，陆相挽在刷牙。
    他选择靠的位置不近，离浴室门口大概有三四米远，也根本看不见浴室里陆相挽在做什么，顶多就是在磨砂玻璃上映照着他的影子。
    “听说早上薄时漠来过，你怎么不跟他走？”
    凌夏浔朝陆相挽那边扭头。
    陆相挽正漱口。凌夏浔没立刻得到答案。不过他有耐心等，因为他好奇陆相挽能敢于拿陶瓷抵着脖子的冲动可以是什么。
    “跟他走做什么？再死一次吗？”
    陆相挽算是在阴阳怪气。起码凌夏浔听着并不觉得她在表现一贯的友好和善良，‘死’这个字被她刻意说得太重，只是用耳朵分析，凌夏浔也听得出来她现在怨气冲冲。
    “怨气还挺大。”
    他呵笑，又是取笑她。但他也在这句埋怨里听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心情雾开见日的好。
    陆相挽贴着面膜走出来。看也不看凌夏浔一眼，她直直走到茶几前往茶壶里扔下茶袋泡茶。
    “我只是吃一堑长一智。”
    “所以你就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她转过来。
    凌夏浔还倚在原处。
    两人站在对方的斜对角上。
    “是啊。”
    他想也不想就承认，眼里看她还是那般取笑。陆相挽对他不造成威胁，又不是上下级关系，对她说话的语气，他一直都随便心情。他自己都未必察觉到，他对陆相挽的态度有点幼稚。
    陆相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作为反驳，凌夏浔的反应比她快的多。
    “不想再被看笑话，就应该早点和薄时漠划清界限，知道吗？”
    陆相挽微微塌下肩膀，拳头轻轻握紧又反复松开，慢慢低眸，她眼神略微停滞呆愣之后，又慢慢抬起眸子看凌夏浔走远。
    凌夏浔并不担着话题的沉重。
    他故意取笑的哈哈声灌满陆相挽的房间。屋子四角都因为他无比喧哗。
    笑声消失之后片刻。
    又是跑车的轰鸣声。
    陆相挽撕下面膜，捧着茶杯站在阳台。晚秋的风已经滚了冬天的寒，吹在陆相挽捧着热茶杯的手上，她还是觉得凉。
    楼下的溪水翻过或者舔舐过溪道里巨大光滑的硬石再从其上跃过去，哪怕留下一点水花扑在硬石上也会被毫不留情得推搡开。一点不留。
    陆相挽紧紧攥在手里的茶杯手柄，眼里瞅着那处溪石可心不在焉，或者是她已经触景伤情。
    她此脑子里一幕幕都是薄时漠和她的过去，凌司如的脸，和凌夏浔刚才那句话反复交错叠峦在一起，他们就像是一座座移动的大山，逐渐围堵她，她进退左右动弹不得。
    她只能置身在他们高大的影子里，脚下也已经没有可以移动的寸地，她努力踮脚抬头看，只能看见一座座他们化成的无边高大的大山，逃避着低头看，却是越来越深邃的黑暗和阴影。
    她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待她彻底醒神过来，茶水已经凉了。天上微微下着细雨，一点点攀附在茶杯的杯壁上滑下，或者落在她的身上和脸上，触感有一点点的凉。
    她伸手去接落下的稀碎的雨珠，手掌心上一点点扁塌的湿软。她仰头看，才看见夜已经深了。
    她抚摸自己的脸。或者是雨珠，也可能是泪珠，她让脸上的水珠躺在自己的手掌心，她凝视着，几秒钟之后她又抬头看远处的深夜和黑暗，她久久看着，直到她终于慢慢咧开嘴巴，她的嘴角在笑。
    此时她的眼里没有泪光，或者是路灯的折射，或者是她内心的松弛，她眼里有影子和微光。
    她拢紧自己披着的大袄，转身走回房间，楼下的厨房在二十分钟之后如丝如缕溢散出甜甜的面香。
    夜晚逐渐平静下来。
    她的心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