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总要导人向善
作者:墨弋殇   嗨,有兴趣做渣男吗最新章节     
    冬去春来,时光荏苒。
    生活并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停下他的脚步,他只会往前,若是无事发生便是平平淡淡;若是不可避免也可天翻地覆。
    宓焱焱和印宿怀的失踪,并没有给当时即将到来的新年带来任何的不适。
    至少,宓焱焱的亲弟弟和亲儿子,在仓库里寻得了管家等一众人之后,就住回了老宅。
    宅里所有的陈设都保持了原样,包括院子里常年不败的鲜花。
    搬家的时候,宓溟拎着他和蒲江祺的箱子,在蔷薇花的铁门前躇足。
    风吹动蔷薇,娇软的鲜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风中若有似无着一丝花香,牵缠羁绊着花前的人。
    宓溟眸色沉沉,脑内思绪翻涌。
    不论最后被控制的吴女士做过什么,真正的吴女士都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对宓溟的爱,并不会因为她的离世而消失,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沉淀,永远留在宓溟的记忆里。
    花伯站到了宓溟的身边,原本还算康健的身体,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极速老去,逆着光,花伯的身影佝偻着,“少爷。”
    苍老似乎永远连接着是衰弱,衰弱意味着消亡。
    宓溟下意识地看向了花伯的命灯,没了那些缠绕的黑线,命灯的颜色依旧不是他能接受的程度。
    有的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快乐的多。
    “花伯,您去忙吧。”宓焱海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拍了拍宓溟的肩膀。
    花伯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扶着墙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那边是花伯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那里有宓焱焱对吴女士满满的爱,也有花伯一生的心血。
    宓焱海看着花伯的背影,无声地叹息,“人总会老会死,会离开,你学会接受。”
    宓焱海的话里有话,说的时候,眼睛已经从花伯转到了刚刚下车,在和蔚天兰说话的蒲江祺身上。
    只是宓溟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他的弦外之音,也没有看见他如此明显的暗示。
    这种事情,宓溟大概还要很久才会明白,毕竟吴女士的离开就是这么的猝不及防,没有给宓溟任何的准备时间。
    有时候宓溟想,也许给了也没有用。
    宓焱焱不就是准备了十二年吗?现在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伤心落泪呢。
    宓溟收回放在蔷薇花上的视线,“如果花伯不在了,还能有谁帮我爸种这种一年四季都开的花呢?”
    宓焱海摇摇头,很多事情不是有钱就可以了,这一点,宓焱焱到现在都没能明白。
    迎面的这朵花开的正艳,白底粉边,黄色的花蕊正对着叔侄俩,仿佛一双看人的眼睛。
    宓溟问:“我爸,到底去哪儿了呢?”
    宓焱海摸了摸枝头的蔷薇,一片粉色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飘零。
    黄色的花蕊在粉白的花瓣中上下抖动,似乎是一个无能愤怒的小人。
    植物界的一切,并没有得到宓焱海的关注,他抬脚往宅子里走,嘴里说着符合他身份却不符合他性格的反派经典语录,“我终于拿回了属于我的一切。”
    宓溟为他的表演欲和不值一提的演技翻了个白眼。
    心情却莫名地飞扬了起来。
    这大概是来自亲人的底气吧。
    终有一天,他们会再相逢。
    “小溟啊!!!快来!你媳妇要跑了!呜呜呜……”蔚天兰的大嗓门简直是声闻百里。
    蒲江祺只来得及捂住了后半句,前半句还是响彻天地。
    荣琉踩着马靴,穿着不合季节的骑马装,在一旁摇旗呐喊,“加油加油!堵住她的嘴!”
    蔚天兰回身去踹荣琉,三个人闹作一团。
    宓溟回身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很人间。比他脑子里的思绪要真实快乐的多。
    最终,蒲江祺想要离开的话还是没有能够说出口。
    在没有承认自己喜欢宓溟之前,蒲江祺听过很多回他是宓溟媳妇这样的话,有宓溟自己喊的,也有别人叫的。
    一旦这成为了事实,蒲江祺反而不愿意再听见这样的词。
    这大概就是跟那些高中早恋的人一个心理,自己偷摸什么都敢做,大庭广众喊出来,都会脸红。
    搬家之后,宓焱海曾经找过黄天霸,想让他也到这边来住,给的理由的是,最近比较危险。
    但让黄天霸严词拒绝。
    这导致宓焱海黑了几天的脸,甚至连过年这件事情都没有任何的兴趣。
    蔚天兰指挥着荣琉从外面买了一堆福和对联,在宅子里贴的时候,他就躲在房间里不出门。
    蒲江祺被抓了壮丁,宓溟居然躲过了一劫。
    关键不是贴福贴对联,是蔚天兰对于过年扫尘这件事的执着。
    荣琉和蒲江祺一人一个扫帚,跟在管家何伯的身后,老老实实一笔一画的扫地。
    荣琉每划拉一下扫帚就抱怨一句,“这么大的地方,干嘛要我们自己扫?不是有专门的清扫公司吗?”
    何伯跟在后面洒水,笑地嘴都合不拢了,以至于荣琉都很想怼他一句:你老板都不见了,你还笑。
    不过,碍于蔚天兰在后面拿着个棍子敲来敲去,荣琉很识相的没有说出口,只是开口做到了雨露均沾,“凭什么就找我和阿蒲扫地?他们俩呢?他男朋友呢?他男朋友他叔呢?你听说过谁家包养,还要自己干活的?没钱趁早告诉我们,我们换人包!”
    荣琉说话的时候,正好蒲江祺划拉着地从他身边路过,荣琉丝毫不顾及地一把搂住了蒲江祺的肩膀,把换人包养这种事,说的跟换家店洗车一样简单。
    “阿蒲你让开。”蔚天兰翻着白眼,拿棍子指着荣琉的鼻子,“你有种把你说的话,当着那俩的面再说一遍?”
    “阿蒲你别让!”荣琉甚至丢开了扫把,两只手把蒲江祺固定在自己面前,怂不拉几的探出小半个头,“没种!”
    蔚天兰让他气笑了,一个响指,尚在云雾当中的蒲江祺就从荣琉的手中瞬移到了看热闹的何伯身边。
    小棍子抽得空气呼呼作响。
    荣琉眼看着自己即将要中招,慌忙抱头鼠窜,边跑边挑衅,“你这是独裁!你这是霸权主义!你雇佣童工!我要去告发你!”
    “你告啊!你告去!你都几千岁了,还敢说自己是童工!哪里来的脸!”
    蔚天兰在后面追。
    何伯看着他们追逐打闹,脸上的褶子都在笑。
    蒲江祺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没有人回来。
    今天一早,宓溟就开着车子出去,只告诉他出去办点事,也没说去干什么,去哪里。
    这和平时的宓溟不太一样
    最开始的蒲江祺并没有在意,但随着时间推移,蒲江祺看向门口的频率越来越高。
    “当年老爷出门办事,回来迟了,夫人也会这样。”
    何伯比花伯年纪要小,被找到之后,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宓焱海就让他继续当管家了,最近一直跟着蔚天兰在打扫房间。
    壮丁·蒲江祺和他也算熟悉了,听他这样调侃自己,不由得收回了视线,“何伯。”
    何伯笑着打趣他道:“您和夫人一样,其实不必担心,他们啊,没事自然会回来,都是好孩子,不会做错事的。”
    “何伯,我没有。”蒲江祺发现,这种时候,任何解释都会显得欲盖弥彰。
    何伯端着个小盆儿,把蒲江祺和荣琉扫过的地方,都洒了几滴水。
    水珠落在地面上,并没有立刻变成一小滩水迹,反而是会滚动几下,落到特定的地方停下,变成水迹最后蒸发在空气中。
    蒲江祺注意到,整个宅子被洒上水的地方,形成了一副巨大的连成片的咒符。
    是宓焱海教过他的。
    往生极乐。
    蔚天兰并不是在单纯的扫地,她也是在超度。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不能请专业的清洁公司来的原因。
    追逐的两个人已经跑了很远。
    蒲江祺想,荣琉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只是在逗蔚天兰开心。
    消耗如此之多的怨气,哪怕是蔚天兰,也会心情不快。
    “看,少爷回来了。”何伯端着小盆儿笑着从蒲江祺身后缓缓走开。
    “阿蒲!”
    蒲江祺向门口。
    他的青年穿着一身卡其色的大衣,向他跑了过来。
    蒲江祺笑了一下。
    生活就是这样,有人陪着你,有人在奔向你。
    过日子里的烦琐,只有和爱的人在一起,才是快乐。
    荣琉的叫声在整个空间来来回回,吵吵闹闹,蔚天兰追上了他,又被他跑掉。
    这样反复。
    何伯端着小盆儿跟在他们身后。
    身后是遍地花开。
    蒲江祺想,这也是他选择宓溟的意义所在吧。
    但蒲江祺没想到的是,宓溟为他做的远不止这些。
    “向清扫部借用成员,阿蒲一名,晚上归还!”宓溟中二的向蔚天兰敬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礼。
    蔚天兰挥舞着小棍子不知跟他说了句什么,就忙着追她的“逃犯”去了。
    “阿蒲,跟我走。”
    宓溟把蒲江祺手中的扫把靠在了墙边。
    车辆平稳开出了半山别墅区,开进了市区,又开出了市区。
    蒲江祺便认出了宓溟想要去的地方,“你要带我回孤儿院?”
    “明天除夕要和叔叔一块吃饭,就提前一天跟院长吃团圆饭吧。”
    蒲江祺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宓溟的影像倒映在车窗上。
    不知是经过了这些事情,宓溟自己成熟了,还是因为他长到了该成熟的年纪。
    车窗上的人影,显得格外的沉稳大气。以至于蒲江祺都没能说出他一直没有回来的原因。
    沉默了一会儿,宓溟接着说道:“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别生气。”
    “你说。”蒲江祺靠得十分舒适,自从和宓溟在一起之后,这段时间是在这十几年来过的最舒心的日子,这让他格外的信任宓溟。
    宓溟说:“我知道你虽然一直没有回来过,但每个月还是会往孤儿院寄钱,我通过宓氏,以你的名义给孤儿院办了一个基金,专门管理孤儿院的日常开销,宓氏会有专门的部门对这个基金进行管理,保证基金的正常运作。”
    “谢谢。”真皮座椅让蒲江祺舒服的昏昏欲睡,声音也放轻了。
    宓溟有些忐忑地追问,“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
    “嗯?”蒲江祺的瞌睡虫来的快去的快,但眼睛还在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一时没能跟上宓溟的小心翼翼。
    弄得宓溟也有些紧张,以为他不高兴了。
    停顿了几分钟。窗外风景从急驰而过,渐渐平缓,停了下来。
    一个长达九十秒的红灯档口。
    蒲江祺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侧过身子一把搂住了宓溟,在他的脸侧吧唧亲了一下,很快退回了自己的座位,拽好安全带,继续看窗外。
    九十秒的红灯刚过了十秒。
    这次轮到宓溟跟不上节奏了,一直等到红灯结束,绿灯亮了起来,宓溟才如梦初醒一般蹦了起来。
    也不知道车厢里,他是怎么做到的原地起跳,但撞头是肯定的了,“阿蒲……”
    “开车!”
    “哦哦。”
    后车的喇叭响个不停,宓溟感觉被蒲江祺亲过的地方火热热的,和他的心脏在一块儿跳动。
    安静了不到三分钟,宓溟又开口问了起来,“阿蒲,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蒲江祺想了想,“开一个书店吧,书店加咖啡店,店里放一点小资的音乐,把谷幺幺请过来泡咖啡,我就坐在店里,想看书看书,想喝咖啡喝咖啡。”
    “这样啊,咖啡店要在大学城或者是写字楼边上生意好……”
    看着宓溟一本正经的回复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蒲江祺双手枕头,看着窗外的渐沉的夕阳,蒲江祺无声的笑了笑,“感谢金主包养。”
    “阿蒲!”
    “开个玩笑。”蒲江祺的心情从未如此放松。
    这就是小时候的梦想,有一个人从天而降,带着很多的钱,不但解决了他的生活,甚至把他在乎的人都照顾的很好。
    随着年纪的增长,蒲江祺以为这种童话一般的梦想就只是个梦想,没想到真的有人在认真的考虑和自己的将来。
    “再说吧,也许过几天又不想开了呢。”
    “好,你想干什么都告诉我。”宓溟挂档的手往右伸长了一些,握住了蒲江祺放在腿上的手,蒲江祺没有挣扎,任由他抓紧了自己的手。
    宓溟能够感觉到蒲江祺忽然低落的情绪,他以为是因为快要到地方的近乡情怯,实际上却不是。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偏,路灯也从原来的密集逐渐变得稀少。
    道边的那些地貌,蒲江祺也越来越熟悉。
    那条小时候常去的河流映入眼帘的时候,蒲江祺终于确定了宓溟的目的地。
    小老太还算硬朗,只是腰弯的厉害,几乎和地面成了九十度。
    宓溟一箱箱往下搬东西的时候,蒲江祺扶着小老太往回走。
    “院长,您跑出来干什么,外面怪冷的!”
    小老太耳朵有点儿背,蒲江祺的嗓门儿不由自主地就大了起来,让小老太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你这个小子,出去了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我这不是没混出来嘛!觉得辜负了您从小的辛勤栽培,没有脸回来!”蒲江祺对小老太和小老头都有很深的感情,和他们说话也是没大没小惯了。
    小老太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回头招呼宓溟,“来,快过来,你是阿蒲的媳妇儿吧,这小模样,长得真不错,别忙了,给阿俊他们几个就行了,你跟我们进来。”
    小老太自说自话,压根不给蒲江祺插嘴的机会,宓溟本来还摇着手,准备积极表现,一听阿蒲的媳妇这几个字,顿时乐得找不到北,屁颠屁颠就过来了,一把抓住了阿蒲的手。
    十指紧扣。
    蒲江祺让他抓了一会儿,才推着他的胳膊让他去小老太另外一边扶着。
    小老太弯着腰,一手抓了一个,把两人带进了院长的办公室。
    即便是宓溟来之前调查过孤儿院的近况,看到这个家徒四壁的情况还是愣了一下。
    蒲江祺从小老太身后伸个脑袋看向宓溟,“准备开店的钱,要不给我们老太翻新一下办公环境?”
    “翻!”
    “你是冤大头吗?”
    莫名被骂的宓溟还是很开心,这种感觉很怪,宓溟就是莫名的想笑。
    跟蒲江祺牵手想笑,看着蒲江祺想笑,想到蒲江祺想笑。
    蒲江祺让他笑得慎得慌,三两步跟上了小老太的步伐。
    小老太坐到了办公桌前,在抽屉里掏了半天,抓出两颗糖果放在了桌面上,往两人面前推了推,“吃。”
    “老太,我都二十了,还拿糖哄我?”蒲江祺嘴上嫌弃,还是拿了糖果,拆开来,先给宓溟吃了一颗。
    糖果很甜,用一种劣质的香精勾兑的冲鼻子的香气,但这却是蒲江祺吃过最好吃的糖。
    小时候,只有做了好事,才有这样的奖励。
    宓溟的生活条件不支持他接触这样劣质的糖果,没等糖果到嘴边他就已经不行了,但看蒲江祺的表情,他还是挺着囫囵了下去。
    蒲江祺吃的很陶醉,这是他离开孤儿院之后再也没有找到过的味道。
    “阿蒲啊,你是个聪明孩子,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记得累了就休息休息,人嘛,允许偷懒,允许勤快的。”小老太摸着蒲江祺的脑袋,脸上全是慈祥的笑容。
    蒲江祺的表情一顿,这话,他听的耳熟。
    小老太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又拍了拍宓溟的胳膊,“你俩都是好孩子,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开,别吵架,吵架容易冲动。”
    “等等,等等。”蒲江祺挤开宓溟,把脑袋伸到小老太的眼皮底下,“你认识我们小老头?”
    小老太笑着打了他一下,“说什么呢?记着院长的话,做人要心存善念,向恶容易,向善难。”
    说完,小老太就招呼他们俩去吃晚饭了。
    直到被送出孤儿院,蒲江祺也没从小老太那里得到答案。
    这趟孤儿院之行,仿佛只是得到了两颗劣质的糖果。
    在回程的车上,蒲江祺靠在椅背上想,也许只是个巧合。
    老师么,总喜欢导人向善。
    宓溟摸了摸蒲江祺的头,“睡吧,到家了我喊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