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大的脸色瞬间很难看。
    “你大嫂有口无心……”
    “大哥！”
    李文风眉头紧蹙，“你再让大嫂这么搅合下去，咱们这个家早晚得散。”
    “老二！”
    李老大瞪过去，“你胡说什么？”
    “我在胡说吗？”
    李文风面无表情，与他对视，“你再跟爸一样当甩手掌柜，信不信你两个儿子都会废？！”
    “你！”
    “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李文风看了眼镇子方向，“李桑臣进厂两年了吧？两年了还是临时工！与他同一批进去的临时工都转正了，就他还在磨洋工，人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一直没有辞退他，但他能在临时工的位置上混一辈子吗？”
    李老大微怔。
    李文风看李老大，“就是大哥这个村会计，也是靠真才实学争取到手的，李桑臣有什么本事？没本事还偷懒，大哥你想过他下半辈子怎么办吗？”
    李老大张张嘴，想说他们哥几个不也这么过来的吗？？
    爸也没管他们，他们不也成家立业了吗？
    “还有李元柏，才多大？推倒婶子差点害婶子一尸两命，他却半点悔悟都没有！别人一撺掇他能为两颗鸟蛋怂恿他奶打亲堂姐！”
    李文风眸色泛凉，问李老大，“大哥真觉得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老大沉默了一会儿。
    “……老二，你跟老三小时候也很混……你是不是还记恨元柏差点害了你媳妇这事？”
    “大哥，我们是混，可没做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李文风眸底有失望滑过，“至于你说的记恨，确实记恨。你们明知道我媳妇在我心中的地位，还一起合伙欺负她，我不该记恨？”
    李老大神色紧绷。
    李文风嗤笑，“身边人不言传身教，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哪里学的那些腌臜话？哪学的那些打人推人的手段？”
    “说吧，把你心里话都说出来。”
    李老大眸色复杂，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李文风懒得猜，“大哥，我是不是看上去很傻很蠢很天真？”
    李老大不解，疑惑的看他。
    “你们演了十年戏给我看，我居然信了你们的粉饰太平，你们一边花着我的钱一边在心里骂我蠢货吧？”
    李老大脸色微变。
    李文风自嘲一笑，“我真就那么蠢！我媳妇那性子的人，你们真对她好，她怎么会在我回来，一家人团聚时还躲在屋里不愿意出来见你们，我居然还没怀疑，真他娘蠢到家了！”
    “我拿命护的媳妇，当眼珠子疼的心爱姑娘，你们……就这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她！你们……是在剜我的心！要我的命！！”
    李老大想说不至于，只是一个女人。
    但见过弟弟为他媳妇发疯的模样，他嘴张了又张，始终没说出话来。
    “大哥，你是我亲大哥！打小我就跟你最亲近！你……就这么待我！！”
    他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眼底发红，眸内似有水波晃动，泪水不知何时蓄满了眼眶。
    李老大看着，只觉喉间发哽。
    “老二，大哥……对不住你。”
    李文风看着眸底有几丝后悔之意的李老大，抬胳膊，食指扫过眼尾，扫去滑落的泪水。
    “算了不重要了，本来就不是你们心尖尖上的人，你们瞧不上就瞧不上吧，我也不需要你们瞧得上。”
    他笑笑，“大哥，一母同胞，我希望你好的心是真的，但大哥让我很失望也是真的。你不管教李元柏差点害死我最心爱的姑娘这事，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
    李老大有些难堪，但看着云淡风轻的李文风，心底又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慌。
    “老二，这件事是大哥错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说的有道理，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我会好好想想怎么管教……”
    “不是想，是去做。”
    李文风拍拍李老大肩头上不存在的灰尘，“大哥，以后你不要指望我了，指望你儿子吧，能指望上儿子你老来有靠，指望不上儿子，那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李老大浑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瞪着李文风。
    “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喜欢，也只是个娶来传宗接代的女人，他们兄弟才是一辈子的！
    这话，李文风听了只想笑。
    “大哥你说的不对，真正陪我一辈子的，是我媳妇，不是你。”
    老二是唯一能镇得住家里人的存在，他如果不帮自己，老三、老四不会再把他当一回事，爸妈儿子多，老四在镇上当老师，老三油嘴滑舌会哄人，就他别无长处。
    甚至，他这个村会计，也要当到头了。
    老二以为他是靠本事，实际上也是靠老二在部队的名头。
    老二要真撒了手……
    李老大心底陡然生出一股要被海水灭顶的恐惧，“老二，你小时候最粘我的，你刚才也说了……不是我接住你，那么高的树，你跳下来腿要摔断的……”
    “大哥。”
    李文风歪头看着额头冒汗的李老大，轻笑了笑。
    他声音不疾不徐，淡的听不出情绪，“我媳妇拿命替我还过了。”
    李老大瞬间哑了。
    他嘴巴几张几合，愣愣的看着李文风。
    李文风望着不远处的麦场，“又是一年大丰收，生活真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他掉头往回走。
    李老大站在原地，良久没动。
    ……
    回到家，李老太在等他，“老二，你爸找你有话说。”
    李文风直接去了堂屋。
    “爸。”
    李老头摩挲着小茶壶，看见他嗯了声，“什么时候走？车票买了吗？”
    “买好了，后天夜里的火车，坐一晚上到北京。”
    李文风拎了个长条凳，大马金刀坐在李老头下首。
    李老太眼圈有些红，“才回来两天就要走，我明天给你把焦馍烙出来，你带上，还有腌的咸菜疙瘩给你装一罐头，就是家里没布了，没法给你做件衣裳，老四媳妇送的布啥样的，要不你跟你媳妇说说，先拿来给你做衣裳，丫头……女娃穿她洗软的也一样。”
    “妈，巴掌大块布你也要从我闺女身上扒下来？”
    李文风似笑非笑，睨着李老太。
    李老太哽了下，瞪他，“这不是家里没钱了吗？麦子收完马上就是暑假，下半年开学哪哪都要钱，你还非要那俩丫头片子上学，书钱学费不都是用钱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