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大师傅是个肥头大耳的光头，他一边捧着碗大快朵颐，一边听着二人对话，煞有其事地点头。
“不错，这麻辣烫味道着实不错！尤其是这里头的什么豆腐泡、猪肺、蘑菇串，一口下去，魂都要没了大半！咱们醉仙居一旦推出这麻辣烫，这往来的食客怕是要将前头门槛给踏破啰！”
宋贾仁听见这志气满满的话，眉眼间的春风更是挡都挡不住。
大手一扬，重重拍下光头大师傅的肩膀。
“如此，这麻辣烫就全权交给你了，什么炉子、下水、蘑菇、青菜，需要买的都赶紧让人去买齐，晚上我就要让麻辣烫成为醉仙居的新式招牌！”
“嗳，好嘞。”光头大师傅立马应声。
嘴中动作飞快，吸溜完汤汁，又捞干净碗底最后一根葱，便要顺势往外走。
左脚踏出门槛，忽觉不对。
“东家，这麻辣烫的方子您忘记给我了。”
宋贾仁笑意猛一滞住，声音一下拔高，“这一大碗麻辣烫，你连汤带菜全喝了个精光，难不成还没能琢磨出里头的方子不成？”
方才捧哏的小厮见状，赶忙移开两步，低垂着脑袋，浑身安静若鸡。
大师傅揉着蹭亮的脑袋，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
“没琢磨出。”
这话一出，宋贾仁脸色顿时不好了，却还是不死心追问道：“便是没全琢磨出这麻辣烫里的精髓，多多少少总能尝出点门道吧？”
晦暗而冷沉的眼神，让大师傅脊背一阵寒凉。
舌下更是颤了三分，“尝……尝出了，我尝出这麻辣烫的汤底是用猪大骨熬成的。”
“尝出是大骨头熬的！？还真是本事呢!”宋贾仁直接气笑了。
喝了这麻辣烫的，只要是个人，就不会尝不出是用大骨头熬的。
荤串一串两文，素串一串一文。
这满满一大碗的麻辣烫，加起来足有上百个铜板。
他自己都只喝了口汤，这上百个铜板可全进了光头肚子里，如今，却跟他说，啥都没尝出来，敢情是让他宋贾仁花银子请个厨子吃白饭？
大师傅并非榆木脑袋，听到这阴阳怪气的夸赞，可不会真以为是夸他本事。
小眼珠一转，赶忙描补，“东家，这麻辣烫里的调料我虽没能尝出来，但只要能拿到这配方，我保证能做出一模一样、甚至更好吃的麻辣烫出来。”
他掌厨这么些年，一手厨艺早已出神入化。
唯独这麻辣烫里的调料，却是完全摸不到门道，只怕是别处地域传来的独门方子。
各门有各方，他便是从狗肚子里爬出来，长个狗鼻子、长根狗舌头，也没法直接尝出其中的道道来。
宋贾仁觑光头大师傅一眼，眸光又暗了三分。
旋即，走到柜台后拉开抽屉，拿出两个雪白的银锭子递给一旁的小厮，“跟那小摊子摊主说，这麻辣烫方子，我醉仙居买了，以后，不准在清水县旁的地方再见到任何麻辣烫。”
“诶，是。”瘦脸小厮低眉顺眼应了，“小的这就去办。”
对于买方子这流程，他早已熟门熟路。
醉仙居屹立不倒这么些年，靠得便是日日一新的方子，而这些方子，一半以上都是从外头买来的。
***
百川学堂门前。
“咚咚咚——”
清脆的钟声刚响起，学子们便像是下饺子一般往学堂门外跑，身上青色交领长衫在风中扬起一片片袍摆，往日书卷气消得无影无踪，脑门上无一不刻着‘吃货’二字。
冲在最前头的要属王大胖和陆老二两人。
王大胖本名王沉白，名字风雅隽永，却因自小贪吃，使得身形臃肿、体型过胖，就一直被大胖大胖这么叫下来。
陆老二本名陆修文，在家排行老二。
二人都是清水县的富户之子。
原先闻风而来的旁边住户还剩下五六位在排队，王沉白一屁股排在队伍后头，瞄一眼苏家兄妹身旁只剩下的三个菜筐，立马扯着脖子扬声。
“苏姑娘，素菜串串一样来十串，荤串一样来二十串。”
陆老二紧随其后，“苏姑娘，我荤素串串一样来十串！”
苏婳拿串涮串的动作不停，抿唇笑道：“今日的素菜串里多了菠菜、包菜、莴笋、红菜苔、豌豆尖、香菇这六样菜色，你确定每种素菜要十串？”
他们这摊上的串每一根都是实打实的分量。
同以前在华国现代吃的相比，可以说是一串抵七八串。
这家伙一开口就是每样来一二十串多，加起来就是好几百串的量，她不由有些担心，这么个吃法，会不会将肠胃给撑坏去。
王沉白面皮微赧，“没事儿，每样都来，我能吃。”
覃玉成带着阿财在旁边帮忙打下手，闻声走来，从锅中率先掏出十根油泡塞给王沉白，“这家伙家里银钱堆都堆不完，苏姑娘不用替她心疼钱。”
“覃……覃公子，我……我自己来就好。”
王沉白见覃玉成亲自给他拿串，脚下一哆嗦。
连忙走上前接过油泡串，连串上的油花弄在袍摆上也完全没发觉。
要是被老爹知道，自己竟敢让覃家小公子伺候他给他端菜，他这身皮都甭想要了。
那瞬时毕恭毕敬，受宠若惊的模样，惹得苏婳不由挑眉看覃玉成一眼。
粉面少年郎挽着宽袖站在油汪汪的小摊上，浑似一颗发光的明珠落在泥沙里，嗯，完全不搭噶。
覃玉成感受到苏婳的目光，不由扬唇笑道：“以前在百川学堂的时候，同王大胖和陆老二一块读过几日书，也算是老熟人了。”
苏婳心头微动，“这去百川学堂上学可有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