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着黄姐略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她终究是咽下了这口苦水，“好吧。”谁让她没有说不干就不干的勇气呢。
    黄组长走了，袁芬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叹息一声，算是安慰，拿走她桌上的一个工作机，便继续忙自己的活去了。
    张敏洁闭了闭眼，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撑着脑袋发呆，脑海里一会儿是忙碌痛苦的未来，一会儿又是忐忑不安的裸辞后果……越想心就跳得越快，张敏洁觉得不该想了，便灌了几口咖啡，告诉自己要投入到工作中去。
    一个奇怪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
    陈娴不会也是因为和她一样的头疼难受请假的吧？
    ……算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像她们这种才起步没几年的小型创业公司，没了一个员工就好像公司要倒闭了一样，现在陈娴已经不干了，她肯定请不了假。
    *
    从早上开始，姚西学的心情就很不好，原因无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实习生居然敢说不来就不来，还在公司群里面不给他面子、和他呛声。
    他开公司也没两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没礼貌的下属，前段时间在网上刷到“00后整顿职场”的视频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现在就业形势这么差，研究生留学生都难找工作，那些本科专科打工仔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反正他公司里的都是些安分的。
    ……起码在今天早上为止他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那个陈娴，不经过他同意硬要请假就算了，居然还威胁他，说要走什么劳动仲裁！这些打工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为了两三千累死累活，还敢这么硬气……哼，估计是看不起他这个刚起步的小公司！
    不过没关系，他相信在他姚西学的带领之下，自己的公司迟早会成为海州市新媒体公司的领头羊，而他就是能和业界传奇马玲女士相提并论的牛掰企业家。
    辉煌的未来好像就在眼前，姚西学脸上的笑容快要收不住了，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姚西学感慨自己今天又辛勤工作了一天呢，起身关掉了电脑屏幕里正在扭来扭去跳舞的美女主播，拿起车钥匙就打算走人。
    “咚咚。”
    屁股刚离开座位又坐了回去，姚西学摆好坐姿，自以为很高冷道：“进。”
    瞧见进来的张敏洁，姚西学的神色稍稍松懈了一些，这个员工是公司里出了名的勤劳老实，经常为了完成额外的任务而主动加班，姚西学很喜欢这种为了屁点钱努力榨干自己为公司奉献的好员工。
    非常有性价比。
    瞧瞧，今天她又工作到了晚上八点，真是认真呢，不过这样的认真他自己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就得换一套说辞，不然容易让下属自我满足，从而减少进步空间，所以姚西学皱起眉头道：
    “张敏洁，又是你？别人都走了怎么就你留下来加班？你的认真要保持，但是工作效率是不是也该提升一下了？”
    很好，姚西学想，他这句话既夸了她工作认真，又督促了她要提高效率，非常好。
    谁能有他会当老板啊！
    按照平时，张敏洁听了这话就该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老板，下次我会注意的”，但不知何为，这次她只是沉默着站在门口，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就这么过了几秒，她依旧什么都没说。
    姚西学挑了下眉，心下感到奇怪：“张敏洁，你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张敏洁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已经很晚了，办公室外的办公区已经几乎全黑，偌大的空间里，好像只有姚西学头顶的那盏灯在亮着。办公室的门没关，门外的黑暗和单向玻璃外的黑暗被一点墙和门框阻隔开来，像是一个模糊的黑色背景。
    张敏洁站在那，整个人好像和黑暗融为一体，她一动不动，身体的轮廓界限似乎也被黑色给模糊了。
    太安静了，静得姚西学好像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不知跳得为何那么大声，他感到一股没由来的紧张，咽了咽口水道：“喂，你来找我做什么？”
    沉默。
    姚西学深呼吸：“没事的话就下班啊，已经很晚了。”
    还是沉默，
    姚西学站了起来，抄起桌上的手机死死捏在手上：“你、你不走我走。”
    他心想这个张敏洁不会是疯了吧，难道是工作做傻了？不会是得神经病了吧，他的老天爷……有点渗人啊。
    这么想着，他两三步绕过自己的办公桌，就要往门口走去，却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忽然瞧见什么东西闪到了自己面前。
    姚西学的心脏咯噔了一下，猛然看见张敏洁杵在前边离他不过二三十厘米距离，低着头却抬着眼睛看着他，她戴的眼镜的镜片破了一个，一块几厘米大小的碎片插入她的眼球之中，瞧不见光点的通黑眼珠子流出了细细的鲜血，溢出了眼眶，划在她青白的脸颊上。
    俨然一副鬼样，就算不是鬼，精神状态也很有问题。
    姚西学的双眼猛然瞪大了，他下意识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浑身的鸡皮疙瘩在跳动着、喧嚣着，好像在叫着“鬼啊！！快跑！！”
    但逃跑这个念头刚起来，他的脖子上已经抓上了一只冰冷刺骨的手，姚西学回过神来沙哑地尖叫了一声，连忙把那只手扒拉开，甚至没发现自己的脖子被那只手的指甲划出了几道伤口，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往办公室外跑。
    救命、救命啊！
    姚西学边跑边喊，根本不敢回头看，但是一股猛烈的疼痛忽然袭击了他的脑袋，姚西学疼得惨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抱着头滚来滚去。
    剧烈的痛苦之中，他看见张敏洁不紧不慢地朝自己走来，忽然手一抬，他边上的一台电脑就飞了起来，直接往他的脑袋砸去，姚西学“啊啊”狂叫，连忙翻滚着躲开，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继续往门口跑去。
    怎么办？怎么办！
    张敏洁像是逗小白鼠一样，不急不慢地跟在他的后头，时不时砸下一个吊灯，或是扔来一个电脑、键盘什么的，吓得他到处乱窜，但求生欲让他不断地往门口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头不疼了，但心脏开始狂跳，好像要跳出他的嗓子眼，姚西学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自己像个负荷超载的机器人一般，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了。
    姚西学忽然想，报警吧。
    不知道警察抓不抓鬼，但是现在他想不到还能找谁了……